疲勞

半夜時分，S先生就已經隱約感到周圍有些不對勁。當時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總覺得床墊沒有往日那么柔軟舒適。反正沒睡著，那去趟衛生間吧，S先生這么想著，在黑暗中摸索著擰開了床邊的臺燈。燈雖然亮了，但光線卻弱得很。S先生喃喃自語道：“奇怪，這燈平時比現在亮多了啊。”S先生沒有多想，走進了衛生間。衛生間的燈光也比平日暗了許多，雖然還是那盞大大的燈泡，但此刻的光線卻微弱而昏暗，仿佛一位垂暮老人正發出微弱的嘆息聲。S先生使勁揉揉眼睛，心想：“難道我的視力出問題了？”他這么想著，順手按下了馬桶的沖水按鈕。往常，隨著“嘩嘩”的水聲，馬桶立刻就會被沖得干干凈凈。但是今天，馬桶內的水卻只是靜靜地汩汩流出。S先生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不等他想太多，睡意襲來，他很快回到床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S先生的鬧鐘照常響了。但這次，S先生卻一點都沒聽見。并非是因為他睡得太死了，而是鬧鐘變得和平常不一樣了。平時的鬧鐘鈴聲吵得人頭疼，但今天的鬧鐘卻好像一位需要休息的老人，只是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幾聲嘶啞的鈴聲。

S先生發現自己睡過了頭，起身倚在枕頭上無奈地向窗外看去。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一絲生氣。突然，S先生發現靠著的枕頭也不對勁，原來蓬松柔軟的枕頭今天變得硬邦邦的，靠在上面非常不舒服。

S先生打起精神，像往常早晨一樣，下床打開了電視。一向讓S先生引以為豪的高清晰電視今天卻非常不爭氣。按下遙控器后，半天才出現畫面。而且，畫面忽隱忽現，像一位喘不上氣的老人，不知道哪一刻如果下氣接不上上氣，畫面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S先生氣急敗壞地拍打著電視機。突然，他想：“糟了，是不是一夜之間我突然變老了，我的視覺、聽覺、觸覺都衰退了？”S先生急忙跑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他松了一口氣。還好，他還是像昨天那么精神，眼睛有神、頭發烏黑、牙齒牢固。

S先生立刻打起了精神，高高興興開始洗漱。可是，他打開水龍頭卻發現水流微弱得簡直沒有辦法洗臉；他想用肥皂洗手，肥皂卻一點都不起沫；昨天還很好用的剃須刀今天卻發澀，劃破了他的臉。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起了微弱的鈴聲。S先生拿起話筒，話筒中傳來了他的一位好朋友有氣無力的聲音。

S先生問道：“喂喂，你怎么了？聲音那么小，你不舒服嗎？”

“我好得很。倒是你的聲音怎么那么小？大點聲！”

原來，電話也出毛病了，再大的聲音通過電話一傳播都變得軟弱無力。

S先生接完電話，呆呆地望著房間里的一切。這時，電視中傳來了播音員微弱的聲音—

“現在報告新聞。今天早上，各地農場紛紛發現牛、馬、羊等各種動物突然變得毫無精神。各種原本枝繁葉茂的植物也紛紛開始凋零。不僅如此，城市中也發生了各種奇怪的現象……據專家分析，對于此種現象只有一種解釋—疲勞。也就是說，世間萬物都出現了疲勞的現象。由于被人類使用時間太久了，所有動物、植物、工業產品都在今天同時進入了衰老狀態。慶幸的是，只有人類還沒有感到疲勞……”

聽到這里，S先生緊張地看看周圍的東西，忍不住喊道：“拜托，請快打起精神！你們對我的用處可大著呢。”但是，房間里一片沉默，沒有任何回音。房間中的空氣好像也在衰老，讓人覺得簡直要窒息。突然，沙發腿好像已經用盡了全身的能量，慢慢地搖晃了幾下后終于倒下了。然后是桌子腿、床腿……

（李娟薦，陳淡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