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前院的一個角落里,圍砌著一塊方地,那里栽種著兩棵梔子樹。
這梔子樹,是1995年舉家從梁子湖畔的一個小山村里遷徙到咸寧城關時,臨別前母親看到這兩株蔥翠的小樹,頓生愛憐和依戀,于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挖了起來一同帶到這喧囂的鬧市。這梔子樹,一年四季披著綠裝,即使是嚴冬,也舍不得換。葉子光澤、寬大,片片向上,它的根,彎彎曲曲地植埋于貧瘠的地下,緊緊抓住磚屑瓦片,尋著點點沃土,吸著滴滴養料。梔子樹總是靜靜地佇立在那里,任憑風吹雨淋,任其日曬夜露,任孩童戲耍,卻從不哀怨艾艾,牢騷滿腹,而是心平氣和地忍受著生命的艱難和孤寂,悄無聲息地堅守著陣地。正是憑著對生活的熱情,小樹一天天在長大,癡情地孕育著自己綠色的夢。
今年,在這紅紅的五月里,一家人又迎來了一朵朵潔白溫馨的花。梔子花如滿天繁星,開滿枝頭,對我們默默含笑。
這景致是與母親的辛勤培育分不開的。母親一生勤勞苦做,風里來雨里去支撐著這個家庭,辛勤地培養了四個兒女。她總是默默無聞地勤勞地苦做著,無論是煩瑣繁重的家務事,還是村里單調勞累的苦力活,她都是任勞任怨,從不計較個人得與失,從不背后里去算計別人。她無論是做人還是工作都對我們弟妹四個給予諄諄教誨,給予嚴格要求,并極耐心地鼓勵我們好好讀書,發憤向上。我腦海里始終銘記著她對我們所說的話語:“我和你爸,現在雖然苦點,但為了你們將來能過上好日子,我也就知足了。”這多么平凡的一句話,卻在我們的心坎中竟是那般的偉大啊!
母親生于1947年農歷十月,如今步入六十花甲之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一生很是清貧很是辛苦。在那艱苦的歲月里,父親在鄉鎮衛生院里工作,離家里有二十多里遠,不能幫她的忙。母親一個人在家里承擔著繁瑣的家務事和繁重的體力勞動,忍受著生活的折磨和歲月的苦難。同時還遭受過幾次重大的劫難,這永遠是我們子女心靈中的痛。八十年代,幫她姐姐做房子,木板磚頭從屋梁上塌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她幸運地從死神那里報了到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父親給她頭上身上縫了幾十針,幾個月之后她才康復。1989年秋,她去陽新縣城,看望我的小舅舅,車在路途中翻到山溝里,全車人數她的傷勢最重,生命危在旦夕。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她又一次從死神那里逃了回來。可她只在醫院里住了三天就想到家里,想到家里的田地,想到家里的四個還在讀書的孩子,最后,肇事司機只賠了五百元就把母親給打發走了,當我幾個月后從遙遠的學校回到家中時,責怪母親怎么能這樣隨便呢,她卻說,人家開車也不容易呀,把我這個長子說得啞口無言。母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人無所求,卻給予人的甚多,她的心地特別善良,特別好,在我們村里甚至周圍村莊,她的口碑很好,被當地人傳為佳話。
“寵辱不驚,觀庭院花開花落;去留無意,看天上云卷云舒。”如今,兒女們都已長大成人,都走出了大山,都已成家立業,也都生兒育女了,各自在屬于自己的那一方土地上辛勤地耕耘著,尋找著人生更美好的風景。如今是該母親享福的時候了。可是老母親一雙勤勞的手卻從不閑著,一有空就要做做這,補補那,如同這梔子樹,用生命的綠裝點著平凡的世界。
常言說得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在我的眼里,母親恰如一名園丁,在我們成長的道路上,灑下了她辛勤的汗滴,正是她,一位善良的母親,培育了我們這些小樹。
記得去年冬天,暖陽潑灑在院子里,一家人圍坐著閑聊,母親在修剪樹枝,五歲的小兒子走過去,天真好奇地問:“奶奶,這樹開花香不香呀?果子甜不甜呀?”“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這樹和人一樣,都希望自己花香果甜,但這香甜是靠汗水澆出來的呀!”母親一邊剪枝,一邊回話。小兒子似懂非懂,閃著一雙水靈靈的眼腈,好像在期待著什么。自然,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中,花是美的。果實是甜的,大自然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小小的他,哪里知道甜美背后的艱辛和苦楚呢?凝望著院角中的梔子樹,我油然而生一種敬意。梔子樹,你靜靜地立在風中,忍受著歲月的煎熬;你冷落在院角里,倔強地與命運抗爭;你不論身處何處,依然保持著純樸和本色;你微笑不語,無怨無悔,執著地追求著綠色的夢。也許你將來芬芳四溢,也許你會凋零枯萎,但你永遠綻放在我生命的綠地。
我愛家鄉的梔子樹,這種樸實的情愫是任何東西無與倫比的,在我心靈的綠地,它永遠生長著,萬古常青。
作者小傳:彭扶搖,男,1969年12月出生。祖籍湖北鄂州,中共黨員,湖北大學中文本科學歷,咸安區紅旗路中學高級語文教師,湖北省教育學會會員。咸寧市作協會員,咸安區作協理事。先后在《語文教學與研究》、《文學教育》、《咸寧日報》、《九頭鳥》等報刊發表文學作品和教學論文50多篇。當作家、做名師,一直是他人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