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刮風了。
蒙蒙站在窗前,透過玻璃窗望向遠方。風把路邊的樹吹得嘩啦作響,東倒西歪,如同一個蹣跚的老者,讓人擔心一不小心就倒下了。她聽見,風吹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似乎就敲在心里,居然有了疼痛的感覺,絲絲入骨,藕斷絲連。此時,她想起了葉楓經常說過的話:北京的風、江南的雨要是融合在一起,會是什么樣的情景呢?你說呢,蒙蒙?
是啊,這樣的風和那連綿的雨融合在一起會是什么樣?她對著窗戶無聲地笑了。
今天一定要對葉楓說出來,一定要告訴他說不行。他們不能這樣下去了,用小雪的話說必須和葉楓一刀兩斷,立竿見影,毫不猶豫。小雪的話總是這樣一說就會冒出一大串的成語,她經常在吐出一口煙霧然后仰頭望著那一圈圈的煙霧徘徊在自己頭頂上空時,說出那樣的話。而蒙蒙每當此時,就覺得小雪很虛幻,就像她和葉楓的相識,白天回憶起來總有些不真實,亦夢亦幻,若有若無。
電話就這樣響起。
鈴聲持續不斷時,蒙蒙想象著在爬山。蒙蒙望著電話,深秋的早晨,不到8點,是葉楓。
“葉楓,我們還是分手吧,我們不能在一起。”
聽到葉楓的聲音,蒙蒙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說出壓在心頭的話。而后,她迅速地掛了電話,不給葉楓任何解釋與詢問的機會。
電話又一次次地響起,她不理,順便把手機也關掉了。
風衣是黑色的,穿在她玲瓏的身體上,有幾分深沉的神秘。原來一直下著零星的小雨,風還是那樣,不留一點溫柔與矜持,順著衣服往里鉆,順暢的涼,更有些絲縷的冷。刮風的樹下,站著一個人,單薄的身子,高高的個子,頭發被風吹成爆炸狀,蒙蒙一愣,葉楓竟然在這條她必經之路上等著她。
“蒙蒙。”
葉楓見到蒙蒙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了她的面前,她還沒來得及躲閃,他就抓住了她的手。
“為什么?為什么要分手?”
葉楓的臉上,寫滿了疑問與不解。他雙手用力地拉住蒙蒙的手,像大多數電影里男主人公求證的眼神,急切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沒有為什么,就是我們該分手了。”
蒙蒙盡力表現得冷漠與平靜。風依然在刮,幾乎是瞬間的工夫,雨大起來,夾雜在這深秋的風中,卻是徹骨的寒冷。葉楓一張臉露在風雨中,有液體如同小溪般涓涓地流淌。
蒙蒙的心居然那樣感覺到了疼痛,是為他嗎?
“你不能走。今天不讓我明白,你別想離開我的視線。”
葉楓以前所未有的表情與語氣說完這句話,他一把抱起蒙蒙,向樓上奔去。腳下發出皮鞋踏在雨水里的聲音,像一首憂傷的曲子。
兩人的衣服都濕透了,站在地面上,水順著衣服成一條直線向下落,染了一地面的濕。對蒙蒙從不輕易說不的葉楓,此時卻顯示出了他沒有表露過的粗野。他不容分說,一邊將蒙蒙的衣服扒下,一件件地扔到了地面上,一邊也把自己全身上下不留一件衣服地脫下來,眨眼間,地面上就到處是他們兩個人的衣服,如同分支縱橫交錯的河。當蒙蒙的身體一絲不掛地展現在他的面前時,葉楓居然愣住了。
然后,他抱起她,將她放到了床上。
“蒙蒙,你不能這樣離開我,我愛你,我愛你,這你是知道的!”
葉楓的吻如雨點落在她的身體上時,她沒有了反抗的能力。葉楓像一個貪婪而又饑餓的孩子,在她那飽滿的身體上任意地吸食著營養。
“你不要這樣,我說過我們一定要分開,長痛不如短痛,你……”
蒙蒙想起自己下了許多次的決心,使盡全身的力氣,但還沒等她說完,他的舌頭就伸進去,纏繞住了她的舌頭。激情與電流一樣的感覺在這一刻點燃了,爆發了,她那久已沒有被男人滋潤過的身體陡然地激動起來,抵抗的力量變成了順從的配合。她不由自主地用雙手緊緊抓住了葉楓的肌肉,身體一下子像孔雀開屏一樣張開了美麗的翅膀,她感覺到了那身體的顫動和渴望。葉楓似乎受到了鼓舞一樣,狠狠地將身體鑲嵌到她的身體里運動起來。
蒙蒙在他的進攻下,發出了一聲聲呻吟。悠長,享受,癡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風雨拍打著物體的響聲,猶如為他們身體與感官上的享受做一場專門的伴奏。兩個人筋疲力盡地并排躺在床上時,蒙蒙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濕潤的液體。
“我是一個離婚的女人,這回你明白了嗎?我們必須分手!”
蒙蒙終于把這個她一直不愿意出口的理由說出來,她反倒有了輕松的快感。否則,要一直為這段經歷背著沉重的包袱,對26歲的葉楓和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她會有那么多的負罪。
與葉楓相識時,蒙蒙剛剛結束一場痛苦的婚姻,三年戀愛,兩年同居,一年的婚姻。山盟海誓的男人跟網友上了床,不止一次。她難以忍受這樣的背叛與傷害,毅然地離了婚。望著被那個男人洗劫一空的房間,望著她親手經營起來的家支離破碎,一點點地在心頭瓦解,那時的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在身體里流血流淚,在吶喊和呻吟,痛苦,無望。與他這么多年的相處,居然看不出他是這樣的男人,連毛巾也不舍得丟下一條,全部卷了去。她在撕心裂肺地掙扎,在她自己的天地里。
于是,她丟下這一切,一個人不管不顧地跑到了江南水鄉的一個古鎮上。
小鎮的上空飄著淡淡的云,到處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小巧的橋,古舊的街門,散發著鄉村味道的裊裊炊煙,細細的雨,還有那些不緊不慢的身影,就像小鎮演繹的歷史一樣,使蒙蒙的心輕軟地好轉。坐在清澈綠水的獨木橋上,望著烏篷船漸行漸遠,貨郎的吆喝聲也是帶著古老的悠揚與陳腔,緩慢地傳進耳朵里。這種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日子,也是一種享受吧!
蒙蒙甚至有了停下來的愿望。
不經意抬頭間,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正在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在五米以外的距離。她趕緊挪開了目光,起身走向小鎮的深處。而他卻快步地跟了來,“我們一起走吧!”
蒙蒙聽到這樣的聲音,回頭,男孩子的眼睛很清澈,少見的清澈,就像古鎮上的水,可見輕柔的底處,可品純正的味道。有種憂傷的情緒,蔓延在他的目光里。她本想一走了之,可似乎被什么東西觸動了心靈,居然無聲地沖著他笑了。
他說家就在附近的一個城市,一個人到這里來玩的,喜歡這種仿如隔世的感覺,能讓心不由得跟著平緩下來。男孩說這話時,蒙蒙依然不語,默默地朝前走著。在別人看來,仿佛他們是一對相處多年的情侶,彼此之間有種默契。他剛剛研究生畢業,學的是土木工程,在一家大型企業做工程師。這些都是在他那似乎自言自語的講述中聽到的。
小鎮的上空開始飄著細雨,不需要打傘,那樣柔和地落在臉上。不想,蒙蒙總能在小橋上、一扇街門前或者是賣小鎮特產的絲綢店前與他相遇,他就像是無處不在的影子。而蒙蒙的心暫時擱淺在古鎮的炊煙里了,那些疼痛與哀愁在她的目光里若隱若現地包裹著。其實,心是包不住的。疼與痛都像一道難以愈合的口子,隨時會有發炎的可能。
他們居然有了如影隨形的感覺,她在小鎮的任何地方,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跟隨著,他憂郁地望著自己,從背后。
當小鎮的一切都變得漸漸地熟悉的時候,蒙蒙想起了北京長長的街和熟悉的都市味道以及那明朗的天空;懷念起了瘋狂的小雪,她這么多天找不到自己該是怎樣說著一大串成語到處宣泄,那煙霧就隨時隨地地圍繞著她了。于是,蒙蒙轉身。
上火車的一瞬間,她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小鎮已經遠去,那個時時與她巧遇的身影也淹沒在萬千人群中了。不知為何,竟然有了點落寞的惆悵襲上軟弱的心田。
誰知上了火車,對面的鋪上居然坐著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四目相對時,她愣了一下,他則反過來沖她一笑,“真巧啊!”他禮貌性地招呼著。
她不好問為什么,他則有意地透露出是出差。一路上,都在她需要的時候,很及時地照顧她。他目光猶豫而溫柔,她就算是不看他,也知道他一定是在書的背后注視著自己。
這個人就是葉楓。
一切的巧合和長久的出差不過是葉楓的安排。他被蒙蒙吸引了。他終于相信世界上有奇跡的存在,不由自主地跟著蒙蒙的腳步從江南細雨中來到了北京的風里。以后的時光里,他總是在蒙蒙的生活里出現,在她下班的路上等著她。最終,蒙蒙的心被他打動了,就那樣與他若即若離地相處著。
蒙蒙說不讓他到家里,葉楓在問為什么無果后,也就尊重她的意見,只是每次在樓下等著她,比她小3歲的他,心思細膩得讓北方的男人無法比擬,他如蚌呵護珍珠一般呵護著蒙蒙。蒙蒙的心逐漸地變得軟了,松了,慢慢地掙脫了包裹著的蠶繭。然而,她害怕那種被傷害的感覺重來,她害怕自己的心再次受傷,她因害怕不敢面對和接受。
“你呀,實在放不下他的話,就先享受著,反正身邊有個男人總比你自己好吧!這樣,你想血雨腥風、翻云覆雨的時候,他能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這就夠了。”小雪全然不當回事,總是甩給她這句話。而她呢,她不想受傷,也不想傷害別人。
這是他們身體的第一次接觸,蒙蒙的臉上有了粉紅的暈,淚水沖著那暈痕,竟有了幾分嬌羞。說出這句話時,葉楓果然就“騰”地坐了起來,果然就那樣呆愣地看著她,她依舊清秀可人的臉和她那依舊美麗的身體。
他居然哭了,將手掩映在自己的掌心里。那一刻,蒙蒙覺得疼痛迅速地蔓延在她整個身體里,她很想抱住他,可是,她沒有動。只有她的淚水被疼痛撕開,向下淌。
好幾分鐘過去了,葉楓哭完了,他哭得稀里嘩啦的,身體也抖動了,他擦干了淚,望著淚流不止的蒙蒙,撲了過去。他抱住她,“我愛你,我真的愛你,真的,不能沒有你……”
后面的話,被吻所代替了。
他們就這樣再次交織在一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風雨交加的感覺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美好與順暢,就像專門為他們準備的。享受著他的愛撫與親吻時,她想起了小雪的話。誰又能預知未來呢?而此時的愛情卻真實地存在著,為什么不珍惜和享受它呢?為什么不呢?
她緊緊地抱住他,生怕他飛跑了一樣。
編輯 / 范松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