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詩歌及詩觀

詩人簡介：

泥人，本名嚴華文。1982年生于溫州。2002年開始寫詩歌，2004年正式發表作品，先后在《九頭鳥》、《含笑花》、《詩選刊》、《詩刊》等刊物發表作品。2005年與貴州青年詩人吳非創辦《在路上》民刊，出任第一期執行主編，并先后在《在路上》、《未來詩刊》、《中國詩歌》《大河詩歌年度詩選》等民刊發表作品。有作品入選《當代青年詩人詩選》、作品曾多次獲得一些征文獎。

請到身體上跳舞

請到我的身體上跳舞。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管

你是個美人還是妖精，是穿著

銀鈴裙亦或是裸體。我都請你

在我身體上即興的跳。你不用

在乎我，可把我當作一截枯木

一塊石頭或一個無人打攪的坡地。

披著從窗口透進的月色，你歡快的跳，

不停的跳。用你簡單的幸福

告訴我：我在塵世死去已久。

江 湖

出門不使“草上飛”。夜行

不乘月，霓虹閃爍。不見野草、

荒地，有淡茶、粗酒。也不見森林

妖艷女子在此等侯已久、頭披輕紗。

殺人不用“九陰白骨掌”，刀劍不常見

偶有槍林彈雨。跳樓就粉身碎骨，

不留半條命，哪有秘籍可得。更

不提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秘密組織

為法律所禁止，偶有一兩個人也能

一手遮天。俠士一去不復回。盡管如此

江湖還是江湖。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

女人們個個能撈錢，男人們個個能喝酒。

大魚大肉有人去，草民依然最苦。

一個貧民的富裕生活

我暫時擁有一座大廈里的

某一個套房。暫時可以欣賞

寬屏電視、洗熱水澡。暫時

可以睡柔軟的床，穿鮮亮衣服。

暫時擁有一個月不錯的薪水，

支付這些租賃費用。還包括

不錯的一日三餐。還可以

向心愛的女子吹噓：我將

擁有一座比這套房還大幾倍的

別墅，出行開著寶馬車。另外

我還得變得越來越壓抑、怕死

并且積極信教。祈求一切的神啊

保佑我一生平安。一切我忠愛的

都將在一次意外中成為我的剝削者。

說到人

說到人，便說到造物主。

說到《圣經》，亞當與夏娃

說到肋骨，男人與女人，

局部與整體的平等。

說到達爾文的進化論。

說到猴子，不，更確切的說

應該是猿。說到傷害：

城市對土地，金錢對尊嚴。

說到旅途，傳奇對于英雄的可塑性。

說到西方藝術，肥美和減肥的

審美差距。說到文學，

禪與道的影響，落葉歸根。

最后說道我們，說道獸。

我們本是一群來自森林的獸，

出來時大吼大叫，回去時

火化成灰或踉踉蹌蹌，或

被人抬著，奄奄一息。

過去的小溪

你說是不是所有的溪蟹

都游向大海了。是不是

所有的小魚都飛上天了。

或許它們和我捉迷藏。

我始終找不到它們，搬開的

石頭，一塊比一塊重。

我累了，天也黑了。你說

是不是這些石頭也懂得感情了

它們秘謀將我挽留。

一件舊棉襖

多像一個女人的貞操。

不，應該反過來說，女人的

貞操多像一件舊棉襖。無論

什么年代，都能給予足夠的

溫暖與愛，卻怎么也拿不出手了。

再也沒有人說：某某年代，

它多么時髦，被人們奉為經典。

現在，有人用它來擦地板，

或拆了重新當二手棉花來賣。

圍 墻

三尺之外就有塵世。

桃花盛開的地方，有菜地

有人煙。他們來來往往

做著不一樣的事。大街上

有茶肆、酒館、卡拉OK。

霓紅養育著許多胭脂，粉紅

粉紅的。一群飽讀經卷的學子

就在此地借著酒勁犯下戒律。

那一刻

眾人把你的四周裝扮成春天。

你是最美的花朵，世界的重心。

我親眼目睹一個神的誕生，高貴而低廉。

那一刻，虛榮與謊言就將不謀而合，

你的目光拔高，在喧囂中

尋找某個失語的角落。一只蝴蝶

忽然叢中飛出，停歇于一塊石頭。

春天從此不僅有鳥語，花香

還有了讓人無窮探索的，深刻的內部。

我們是沒有過去的人

一個自己開始將另一個自己謀殺

在中途遺棄，對自己的罪惡毫無知覺。

在一個地方開始和許多人一樣，相信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太陽。有人早起

拉牛耕田，有人吃著早餐，坐公交、上班。

除了舌頭，我們不知其味。卻在有一天

忽然醉酒，流淚，說起身世，這又何必，

那時，明月千里，我們已是沒有過去的人。

一個饅頭

首先聲明這個饅頭沒什么特別的

它只是眾多被小康生活遺忘的一只。

此時我獨自一大口一大口的咬著

沒有聲色和酒肉，卻越嚼越甜、越嚼越香。

買時店主說它紅色、喜氣，是高粱做的。

關于高粱我理解的不多，只知道它是

五谷雜糧中的一種。除此之外我看過

一部電影，它的名字就叫《紅高粱》。

故事講的是日本鬼子進村，善良而怯弱的

男女老少們在喝過高粱酒后都成了英雄。

我想對一鄉村少女做的

無非是遠遠得站著，看她勞動

看她發呆、發笑，對著花朵和蝴蝶

追逐、嬉戲。然后充滿渴望，等她

走近，卻拉下帽沿，匆忙避讓。甚至

更齷齪些，在風清云亮的夜晚，躲到

土墩后看其在泉水邊擦洗身子。但我

無法保證，我就能止住多年的哀傷和哭泣。

雨天忽然想起的一件事

親自上山砍回一捆柴，把鍋里的水煮沸。

親自到門口迎接晚歸的父親：脫下斗笠和蓑衣，

打好一盆洗腳水。親自為他洗去趾間的泥濘。

這么多年，事實上我已為好多事彎下腰去，

唯獨沒有父親。現在我必須把自己做得多像

一個為人兒子：把速度放慢，一個坎接一個坎

把腳趾洗得像黑夜里的星星，以至于有足夠的時間

讓他抽一根煙，再跟我談談雨水和收成的關系。

狐 貍

我將在孤獨夜行的叢林

與你相遇。你擁有神力，

假裝軟弱無比，來激發我的憐愛

讓我徹底沉醉和迷戀。我把你

帶到路邊的破廟，居然有好酒

美食和琵琶，但我已無能分辨真假。

只聽你說：天色已晚，為我獻藝。

我喝酒，垂涎美色，是一個

十足的色鬼。此后的日子，如果

你嗜血，我將每天為你獻出1000CC。

除此，我還將娶你為妻，整天

狐貍，狐貍的喊著你。用眼里的贊美

給這兩個字重新定義。 當你無意

露出尾巴，我也不會聽信讒言，

像抓著把柄一樣將你羞辱。我會驕傲地

跟別人說：我的妻子有長長的尾巴，

冬天里將我纏繞，溫暖而纏綿。

而你們沒有——我愛的就是妖精!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

詩觀：

詩歌就是一門截取的藝術。它可能從一篇小說，一篇散文，甚至是一張圖畫中截取的核心部分。這一部分高度集中了，故事、情境、時間、空間甚至是抽象三維空間。它是遺留的精華和省略的藝術。因此它是所有藝術形式里最高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