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智擒天才少年黑客

2006年4月23日，馬曉軍以“金融詐騙罪”被移交檢察機關。這個被公安部通緝數省追查，涉案上千萬元的19歲天才少年黑客，終于被濟南警方抓獲。整個追緝過程，就像好萊塢大片《來抓我》的現實版。這是從事刑警工作十七年的王業斌警官所經歷的最驚心動魄的一段經歷。

少年電腦天才身陷心靈牢獄，氣焰囂張盜盡刑警隊長銀行卡

馬曉軍1986年出生在北京郊區通縣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里。他13歲上初中那年，父母雙雙下崗，家里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后來，馬曉軍的父母均辦理了低勞保，月收入也有幾百元的保障，父母為此欣喜不已。但馬曉軍的內心卻第一次對這個社會的不公充滿了敵意和仇恨，他立志要掌握一技之長，將來要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超越所有人。

初中畢業后，成績優異的馬曉軍報考了北京某職專計算機電子信息專業。自此，他在電腦方面的超常才能如深掘的水井噴薄而出，驚人的吸收和消化常令老師和同學震驚不已。2002年，在距職專畢業還有6個月時，馬曉軍卻突然消失了，從此就連他父母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2005年，馬曉軍出現了。他的出現令一個人寢食難安，那就是濟南市刑警支隊的王業斌中隊長。

2005年春節后的第一天，剛上班王業斌就被大隊長氣哼哼地叫到辦公室，“這毛賊真是膽大包天，偷到我頭上了！”原來春節前，大隊長代表濟南市公安局到北京探望一些老領導，妻子為他出差方便準備了一張銀行卡。盡管出差時他一分沒動這錢，結果回來后卡上5000元現金卻花得一干二凈。在銀行工作的妻子一查，提款地竟在天津！

轉眼過了元宵節，濟南某銀行的客戶銀行卡被提空的報案越來越多。手法與大隊長的案子一模一樣。這引起濟南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視，為此成立了以王業斌為主的“專案組”。由于那黑客的提款地分散在天津、北京、無錫各地，手段多數是從自動取款機上支取，所以辦案首先從大隊長的線索入手。王業斌等人來到天津某銀行，在取款機上方的監視儀錄像里，看見一個背藍包的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戴著大口罩，只露出兩只眼，提完款后故意沖著探頭打KISS再見，那神情狂妄之極，仿佛在說：來抓我啊！王業斌不由暗笑：“小子，你等著！”

接下來，王業斌等人陸續收集“黑客”的作案信息：如他在各地提款時留下的幾個假名：林森，王桂軍，羅名，李軍等等。刑警隊員還發現，他曾頻頻使用一個聯通手機號130****2365，打入濟南某銀行服務熱線，利用自動查詢功能查詢某些客戶的賬戶余額，之后最多一周內，客戶存在銀行卡里的錢就會全部提空。王業斌等人馬上啟動手機監測設備，發現該號碼最近在青島使用過，并與青島警方聯系布控。可是，黑客像跟他們捉迷藏，手機信號時隱時現。

2005年5月16日，該手機終于開始在青島使用，辦案人員迅速趕到青島，當天把目標縮小到某海濱浴場對面那幾幢賓館上。黑客作案的特點是流動性大，沿著這一思路，王業斌等人很快在某賓館發現重要線索：兩天前，該賓館曾住過一位叫“林森”的客人，其身份證登記的“青海西寧市步邙大街23號”是假的，肯定就是他了！可惜，這小子可能覺察危險，早開溜了。但在他住過的511房間固定電話記錄上，查到在5月17日凌晨一點時，他曾用房間電話打過一個青島的手機。隊員們頓時如獲至寶！

很快，青島手機的主人被帶到王業斌等人面前。他四十多歲，是一個在青島做生意的東北人。可是查審出來，他與“銀行卡案”并無聯系。原來，他因長年在外做生意，為解決生理問題曾到該酒店嫖娼，后來和一個“小姐”混熟了，把自己的手機電話留給她。王業斌等人找到這個“小姐”，她很快承認了那晚她曾在511房“服務”過。那天凌晨那個東北人打她手機時，電話剛接通手機就沒電了，她只好用房間電話打給東北人，說自己現在有客人推辭掉了。

她說，當時入住511房的客人很神秘，整個“服務”客人都讓房間黑著，不讓她看清面目。她只覺得他很小，還記得他用手機接了個電話，當時自稱“曉軍”。“服務”后他也一直阻止開燈，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很大方，一下給了她800塊錢！

看來罪犯反偵查能力不弱。雖然青島的線索斷了，但王業斌等人在濟南查過130****2365的全部通話紀錄，從未留下過任何他和親朋好友的來電和去電。這說明這部手機肯定只用于作案。但這部手機上有一個江蘇某銀行職工的手機號碼，他怎么會知道這部只用于作案的手機號碼呢？專案組專程趕到南京，經調查那個手機號的主人姓徐，是南京某銀行的保衛科長。原來，在一次夜間值班時，徐發現一部手機深夜多次打入銀行服務熱線。多年的老保衛科長警惕性很高，隨即用他的手機打過去，警告對方不要胡來。他說當時還沒說完，對方就“啪”的掛了手機。徐還說，南京刑警前幾天也找過他調查過此事。

王業斌隨即與南京刑警接觸，聽他們一介紹，他后背滲出一層冷汗！王業斌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對手，他已在南京作案數十起，涉案金額遠遠超過了濟南作案！而在濟南作案前，黑客已在北京、天津、成都、武漢等7省市作案十幾次，詐騙數百萬元。經驗告訴王業斌，他遇到一樁前所未有的大案！為偵破此案，各地警方已調動精干警力。但誰也不知道，這個神秘“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又在哪里！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超級智慧搏斗終現狐貍尾巴

破案工作陷入困頓，王業斌心事重重。一次，大隊長請王業斌到他家吃餃子，席間他忍不住又向大隊長提這個案子。大隊長的妻子從中插了一句話：“甭提了，我們銀行里出了這個大事后，現在都要求客戶必須改密碼！”這句話使王業斌靈光一閃！

最初王業斌也想到過，罪犯怎么會取得這么多受害人的銀行卡號呢？其實也很簡單，目前我國銀行發售的銀行卡號，其賬號順序是有規律的，最后幾位是客戶的個人號碼。罪犯只要辦一張銀行卡，他就可以輕易得到在他之前所有辦卡人的賬號。而在這些客戶里，總有些粗心大意的人，他們的那些666666，888888個人取款密碼形同虛設，所以從作案源頭看，只要辦一張卡，就很容易作案。

辦卡是最簡單不過的事。然而，恰恰這“簡單”啟發了王業斌。王業斌想，這是一個高智商罪犯。對這些“天才”來說，除了金錢，與刑警斗智的反偵破同樣可以使他獲得快感。然而，這種人往往很容易自負，不屑于“簡單”事情。從以往作案經歷看，他相當注重作案手法的縝密復雜，天衣無縫。比如，他大多時候選擇夜間作案，作案手機絕不他用，換省作案換一部手機，作案后提款均在異地，多數在提款機上提款等等。對這種極度小心，時時警惕被電子跟蹤的罪犯，他多次使用作案手機時，肯定只有在自我感覺安全的地方。對罪犯來說，不作案的地方不就最安全嗎？而相反，在他極少使用它時，才是他最有可能作案的地方！

王業斌立刻找來監測設備技術負責人，問他在山東境內監測到130****2365的信號，除了在青島外還有哪兒使用過。他說：“2005年4月19日那天，濟南，只有半天時間，下午就消失了。”隊員們分析，他可能是路過這里轉車，到其他城市作案。

“不，那天他是來辦卡的！”王業斌跳起來。王業斌們檢查了4月19日當天，濟南某銀行全部的辦卡紀錄，并在當天全市辦理的75張卡里，很快發現了一個叫“馬曉軍”的人！電話、住址均是假的。但馬曉軍這一名字，和“小姐”說的“曉軍”只差一字。另據為“黑客”辦卡的女銀行人員回憶說，那個人盡管帶著口罩，但好像是北京口音，這又與“小姐”所供述的相吻合。看來這個“馬曉軍”就是“曉軍”，就是黑客。在此案的線索分析會上，王業斌單獨面對大隊長，提出了這一假設。但那么大的北京，叫“馬曉軍”的有上千個，成功率能有多少？

2005年中秋節過后，就在破案希望越來越渺茫時，一位到濟南辦案的北京公安局技術人員酒后無意透露的一件事，成為偵破此案的關鍵。他說中秋節當天，他們差一點兒就抓住了這個“黑客”。由于他作案頻頻，公安部高度重視，經流動電子跟蹤儀追蹤，很快在中秋節的晚上捕捉到了作案手機信號，地址在北京郊區的通縣。當時是凌晨四點，150名辦案人員層層包圍了通縣新東方化肥廠院內的小賓館。公安局長親自到現場，只見唯有賓館的四樓亮著燈。當他們破門而入時，發覺對方是四個打麻將的溫州生意人，抓錯了！

為什么會抓錯人呢？原來這種儀器跟蹤手機，是利用手機電波發出信號后碰撞到障礙物的變頻強弱來測定方位的。如果在高層建筑密集的市區，極容易確定手機的位置，但在建筑物少地廣人稀的郊區，跟蹤儀就有可能“失靈”。狡猾的黑客選擇在郊區，使他又一次在警察的眼皮下逃之夭夭。

王業斌得知這個信息后興奮不已，他急需證實這個黑客和“馬曉軍”的關系。幾天后，恰好有一樁在山東的韓國商人遇害的案件，需要到北京市公安局調查。王業斌喜出望外，這真是天賜良機！

在北京市公安局戶證處，電腦操作人員登陸“北京市常住人口戶籍系統”，查找韓國商人案件的北京籍嫌疑人。王業斌在一邊，暗暗記住了其登陸方式和密碼。連夜回到濟南，王業斌通過技術處理，立刻上網查詢。當他哆嗦著鍵入“馬曉軍”和“通縣”等查尋字眼時，照片上出現了一個剛長胡子的稚氣的小孩，帥氣的微笑讓人不敢相信，然而這就是他！北京通縣新東方大街××號，這不就是北京公安包圍了那家化肥廠賓館的地址嗎。原來，馬曉軍就在那家化肥廠的對面住！

王業斌立刻挑選了4名精干的年輕人，帶了2萬元辦案經費趕往北京。那一天，是2005年12月10日。

高智商大盜栽到神探手中，《圣經》能否救贖罪惡的靈魂

為了不打草驚蛇。王業斌與另外3名刑警化妝成普通的民工，以外地打工者的身份，在他家附近的巷口租了間小屋。日夜監視了兩周后，他們個個頭昏眼花。后來干脆到中關村買了簡易的監視攝像頭，把顯視屏吊在床上方，另一頭把攝像頭用一根長長的電線連著裝到臨街窗口上，躺著繼續監視。

有一次，王業斌買方便面回來，刑警小李捂著頭飛奔過來說：“趙隊，目標出現了！”原來，這小子真的出現了！小李發現“目標”時正躺著，過分激動的他從床上“騰”地跳起來，頭把顯視屏都撞掉了。但此時下手已晚，馬曉軍可能已經嗅到危險的氣味，一出巷口馬上召手“打的”走了。王業斌等人一直等到2006年元旦那天晚上，他再也沒回家。事已至此，專案組決定由私下轉為公開，即刻調查他曾就讀的某職專。但當時隊員們明白，在破案之前，這是一場與北京警方的賽跑！

教過他的班主任說，馬曉軍這孩子極其聰明，智商超群。特別對電腦，簡直是天生奇才，連教過他計算機課的老師都畏他三分，避之如虎。他是在離畢業6個月時，突然肄業消失的。

天才往往孤僻，他沒交幾個朋友。在他初中的唯一同窗好友汪洋家中，聽汪洋父母說，馬的父母都是吃低勞保的下崗工人，月收入僅幾百元。前年汪洋考入了上海某大學的計算機系，過春節時馬曉軍來過。當時言談中他透出對金錢的極度渴望，他喋喋不休：“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金錢，有了錢你才是人。”

馬曉軍最崇拜的人是古巴的民族英雄，一個叫格瓦納的人。與汪洋通電話，他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馬曉軍有一個“格瓦納”QQ網名，幾天前他們還在網上聊過天！

此時的馬曉軍已沉入茫茫人海。但是刑警隊員們至此已相信，他不是什么江湖大盜，而只是一個剛剛離開學校的孩子。在遠離親情、不敢再犯罪的時刻，他內心時刻會孤獨和發抖。此時唯一可以依賴和陪伴他的，只有電腦和性。在聯系深圳QQ公司總部取得支持后，王業斌請求大隊長同意，臨時指定兩名年輕的女刑警，她倆的“工作”只有一件事，就是一旦“格瓦納”上了QQ，就使出渾身解數“纏”上他。

馬曉軍的最后落網，正是在北京六部口的一處隱蔽的網吧內。當時他正在QQ上，年輕的女刑警很快讓他興高采烈。這是一個帥氣逼人的少年，不時被逗出孩子般燦爛的微笑。不知怎的，當王業斌一確認出就是他時，內心突然微微一痛！最后逮捕他前，王業斌給女刑警發了個短信：“給他發個笑臉。”

2006年2月13日，元宵節過后的翌日，王業斌從北京押著他回濟南。王業斌的腿上和他的腿上，一直緊緊拴著那根3米長的監視過他的粗電線。他很乖，一言不發，直到快進濟南境內時，他突然小聲說：“叔叔，我會不會判死罪？”

馬曉軍作案時間歷時兩年，涉案金額高達上千萬元，但他沒有送給過任何人，包括他貧困的父母。他的嘴很嚴，一直拒絕說出贓款的下落。直到刑警隊員從他身上搜出日產“精工”鑰匙，并用這把鑰匙打開了北京某銀行的個人保險柜時，一撂撂整整齊齊的上百萬現金才落入眼簾！

王業斌問他，這么多現金為什么不存銀行？他輕輕苦笑了一聲：“您說我還相信銀行嗎？”

他的個人保險柜里，還有一套鑰匙，這是他用詐騙來的錢，高價購置的北京某高檔小區的一處住宅。里面的陳設奢華無比，特別是自動化程度之高，充分體現了他這個電腦天才的想像力。他自稱這里為“馬曉軍工作室”。馬曉軍在此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供述曾在此處，至少與十幾個少女發生過性關系。

被捕以后，馬曉軍跟王業斌要了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他研究完了，人很倦意，蔫蔫的像生了一場大病。他說，“我至少要判無期，不看這個了。叔叔，給我換部《圣經》吧”。

2006年4月23日，馬曉軍以“金融詐騙罪”被移交檢察機關，時年整整20歲。

采訪結束時，王業斌希望能通過本文提醒：一個十九歲的孩子能闖這么大禍，除了他的犯罪天才外，部分個人儲戶的粗心大意，以及我國各商業銀行防范風險意識不強也不可小視。特別是目前越來越流行“持卡一族”，請他們謹記住，為了自己的存款安全、一定要設置一個隱私的個人密碼。

編輯：韓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