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睡在大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起床的另一半還有另一個人,常會孤單,有了小床,心不再孤單,夜,也不再寂寞……
蕾蕾的房間里存放著一只小竹床。參觀過她房間的朋友都會記得她房間的這個特色。
記得當年蕾蕾從父母家里搬到金木的新房子去的時候,只帶了那張跟隨了自己20多年的小床。當時父母大方地說:“你需要什么東西盡管搬過去吧,如果家里沒有我們去給你買。”但蕾蕾笑拒了父母的好意。她只需要那張從小伴她長大的床。
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父母忙著在外打拼,經(jīng)常將蕾蕾一個人丟在家里。大部分時間蕾蕾都是一個人睡在她的小床上,不哭不鬧。后來,家里條件慢慢改善,家具多了起來,父母也買回了舒適的大床,但她的小床沒有改變。再后來,父母都成為別人羨慕的老板。某個周末,全家從小胡同搬到了富人區(qū)的別墅里。那時蕾蕾20歲,大學快要畢業(yè)了。
搬家時,蕾蕾房間原來的所有家具都沒要,但非要父親把那張小床搬過去。父親嫌小床礙眼,會影響新家的格調,但蕾蕾不肯讓步。最后父親在她的淚水武器的威懾下叫人把小床搬了過去。
看著新家里寬大柔軟的席夢思大床,蕾蕾高興地在上面蹦來蹦去。父親說:喜歡吧?這比你那小床要好得多,又漂亮又舒服,早跟你說了你不聽。
“嗯,是很好,好大啊,好軟啊。但小床也不能扔啊。”在父親不解的眼神里。蕾蕾把小床放在了房間的一角,形成一道不協(xié)調的風景。
當天晚上,蕾蕾還是忘恩負義地投進了大床的懷抱,把小床晾在一邊。
搬家那天是周六,蕾蕾老早就被老媽叫醒了,她極不情愿地爬起來,一路呵欠連天。因為她周末不到十一點是不會想到起床的。
可是習慣了在小床上睡的蕾蕾,卻不懂享受大床的舒適。睡在小床上,每天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一滾動就會觸摸到床沿,自然就不會再動了,時間長了就養(yǎng)成不會亂動的習慣。但睡到大床上,剛躺下時候全身放松了,所以睡覺的時候就會滾動,但迷迷糊糊又生怕掉在了地上。結果心里一驚,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但她還是堅持了一個星期。不知是床太軟,還是因為床大可以翻滾。所以這個星期的晚上,不是被子老是逃跑,蕾蕾被凍得直咳嗽,就是睡得腰酸背疼。
搬家那天晚上睡在大床上,蕾蕾開始怎么也睡不著,熬到凌晨5點多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老媽去買東西回來,心想住到新家應該有個新樣子,周末也要起來吃早餐吧。于是叫蕾蕾起來吃早餐。打開蕾蕾的房門一看,床上人影都沒有,老媽心想這丫頭今天倒起得很早啊,看來還是住新家好啊,這孩子睡懶覺的毛病都自覺改了。
但是今天她怎么不疊被子,以前蕾蕾可是每天都把被子整理得很整齊的。老媽隨即走到床前準備代勞,沒想到一拉開被子,卻見女兒睡得正香。原來身軀嬌小的蕾蕾蜷縮在被子中間,外面看起來像沒人一樣。
在大床上熬了一個星期,蕾蕾再也不愿親近大床了。第二個周末,蕾蕾義無返顧地拋棄了大床。周六午飯過后,她自己搗鼓了半天,終于把大床給趕到角落里了。小床重新回到蕾蕾的身邊。
蕾蕾覺得小床才真正懂得自己。有時候自己在小床上哭泣,傾訴著心里的傷痛;或者在心里對著她訴說自己對某個異性的愛慕,她會像母親一樣包容自己,但決沒有母親那嘮叨的教化。
躺在竹床上,看著那張大床孤零零地躺在角落,蕾蕾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可是又覺得不能浪費資源啊,大床該用來做點什么吧。想來想去,就把衣柜里的毛衣全部翻出來放在了大床上。蕾蕾喜歡穿毛衣,除了夏天,她經(jīng)常都會穿一身蓬松的毛衣,把自己打扮的輕松可愛。所以她有很多毛衣,自己也記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但毛衣掛起來容易變形,以前她就把毛衣疊的整整齊齊放在衣柜里。每次穿的時候,她都要像覓食的雞似的把腦袋伸得老長才能在柜子里找出要穿的毛衣。
不一會兒,大床上面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毛衣,蕾蕾心想以后就不用再把頭伸進衣柜里去找毛衣了。
以后,蕾蕾就在寬敞的房間里睡在那張窄小的床上。以至于金木第一次走進她房間時脫口而出:“這次生日禮物我要送給你一張大床。”
“大床?呵呵,看那是什么……”蕾蕾指著那堆毛衣說,“那就是。”
“怎么睡這么小的床啊,半夜里不小心摔下來怎么辦?”
蕾蕾調皮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計,當然不會掉下來。”
過了一會,金木若有所思地說:“是啊,小朋友應該睡小床的。”金木比他大5歲,所以可以親切地叫她“小朋友”。
蕾蕾大學畢業(yè)后過上了朝九晚五的公務員生活,日子單調乏味,閑暇時間寫些小資味十足的文章,偶爾也能見諸報端雜志,漸漸成為圈子里的才女。金木就是被她的才氣吸引過來的。她在學校時有過一次戀愛,但和很多校園愛情一樣,那次的戀情一畢業(yè)就夭折了。
金木是個可靠的男人,溫柔體貼,成熟穩(wěn)重,有事業(yè)心。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了結婚日期,但金木還沒準備買房子。
轉眼就到了婚期,結婚時父母說要給她嫁妝,但蕾蕾和金木都拒絕了。他們覺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會努力得到的。
只是蕾蕾,因為金木沒有新房子,暫時得寄住在父母家。
過了一年半,金木買了個很大的新房子,大到兩人在里面都找不到感覺。
“那邊有一個好大的床呢,比這好多了。”見蕾蕾準備搬小床過去,金木連忙說。
蕾蕾當然知道有個好大的床,那是他們一起去選的。但還是把小床搬了過去。
晚上躺在金木的懷抱里睡到大床上,怎么動也不會掉下床去,被子掉了金木會起來替她蓋上。在金木的耐心指導下,蕾蕾學會了一個人睡大床。
原來金木教會蕾蕾一個人睡大床是有預謀的。蕾蕾剛睡習慣了大床,金木就扔下蕾蕾一個人在家,自己出去忙生意了。
其實金木何嘗不想每天晚上都陪著他的“小朋友”,但為了剛剛起步的事業(yè),他必須要在外面奔波,所以把蕾蕾一個人丟在家里也是迫不得已。
“等我們事業(yè)穩(wěn)定了,就可以每天晚上在家陪著小朋友。”金木經(jīng)常一臉歉意地對蕾蕾說。蕾蕾就在心里祈禱著金木的事業(yè)趕快發(fā)展起來,但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成效的。
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蕾蕾一個人在空曠的大房子里,躺在空曠的大床上,心靈都是空的,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空的了,她多么希望丈夫能在身邊。
原以為搬到一起后的生活更為精彩,沒想到才住到一起沒幾天就要獨守空房,女人最懼怕的孤單每天都會不離左右。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白天雖然可以寫文章打發(fā)時間,但晚上躺到空曠的大床上,就會覺得整個世界是空蕩蕩的,難以驅趕心靈的空虛。
但蕾蕾可不想把自己整得像個怨婦似的,逢人就埋怨丈夫只顧事業(yè)不顧老婆。
于是,她把小床整理好,晚上就睡在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床上。
蕾蕾又回到了單身時代,在小床上她不會覺得空曠,因為她一個人就把小床塞得滿滿的。她覺得她的世界不再寂寞。
金木回到家里看到了小床,就問:“小朋友,你習慣了大床,現(xiàn)在又睡到小床,晚上不會掉下去嗎?”“我怎么會呢,她都跟了我一輩子了。”
金木好奇地湊上前去想躺下,而小床不堪忍受金木身體之重,吱吱直叫表示抗議。蕾蕾連忙扯金木起來:“這么柔弱的小床怎么能承受你呢?”金木一臉壞笑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最柔弱的呢,沒想到它比你更柔弱。”
反應過來的蕾蕾撲上去作勢要廝打,金木順勢抱著她倒在大床上。
金木問她為什么要睡小床,蕾蕾當然不會告訴他為什么。只是說,懷戀童年時代的快樂。她不想讓金木知道她是因為寂寞才睡到小床,那樣金木會很內疚,相愛的人,會想方設法為對方分憂。
“那你現(xiàn)在不快樂嗎?”
“那是不同的境界。”
“你永遠都是個小女孩。”
是啊,在他眼里,她只是小朋友。但他不知道,蕾蕾已經(jīng)長大了,他也不知道,她是為了逃避寂寞,而最終是為了不影響他的事業(yè)。
蕾蕾從沒有要求他按時回家,甚至從不過問他的去向。蕾蕾覺得愛是互相信任,作為新時代的女性,她不會把丈夫束縛在身邊。
但她不希望自己心靈太空曠,而小床,就像母親的懷抱,躺在上面,自己就永遠是個孩子,就會忘記自己已為人妻。
朋友去串門,問蕾蕾一個人睡覺是否孤單時,蕾蕾都會說,一個人舒適著呢。說得朋友們一愣一愣的,但蕾蕾沒有告訴她們小床的秘密。
如果有朋友去她房間參觀,就會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問道:“怎么就準備嬰兒床了啊?”因為她們看不出蕾蕾想要寶寶的跡象。
蕾蕾就給別人解釋:“呵呵,那不是嬰兒床,是我的。”
“你們現(xiàn)在就分居了嗎?”
后來蕾蕾就不再讓朋友去她房間了。
蕾蕾就盼著金木事業(yè)盡快地發(fā)展。金木公司業(yè)務越來越好,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在家的時候,金木就抱著蕾蕾睡到大床上。晚上躺在金木的懷抱里,蕾蕾不會感到孤單。
后來金木的公司步入正軌,不用常常在外奔波了。晚上準時回家陪著蕾蕾,即使公司有事,也可以躺在床上打電話搞定。
那以后金木的夜晚真正屬于蕾蕾。
現(xiàn)在蕾蕾不再睡小床,小床只是靜靜地躺在角落。蕾蕾偶爾會去撫摩一下,以懷念曾經(jīng)的溫暖。
一個人睡在大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起床的另一半還有另一個人,有了小床,即使丈夫不在身邊,也不會覺得孤單。雖然現(xiàn)在不用睡小床了,但仍然放在房間,是心靈的慰藉,因為只有她,才知道蕾蕾心里的秘密。
夜晚不再寂寞,心靈不再孤單,房間不再空蕩,世界不再空曠,但蕾蕾心里的小秘密,仍然只屬于那張陪伴她走過多年的小床。
“以后有了孩子,就讓孩子睡那上面吧。”金木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