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蓮花縣龍上村,湘贛邊界紅軍游擊隊下山改編為新四軍的地方——1937年11月下旬,奉命進山的陳毅在險遭誤殺的情形下,找到了堅持三年游擊戰爭的湘贛邊游擊隊,集中于龍上進行整訓。翌年1月中下旬,中共東南分局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曾山來到龍上,住了七天。在這七天中,曾山致力于游擊隊軍政整訓、改編出山,做了大量思想教育及統一戰線工作。蓮花縣政協組織專人經過調查、訪問,發現了曾山在龍上的鮮見而珍貴的史料,并整理成此文。
寧家祠的“大報告”
1938年1月中下旬的一天,曾山與項英一道到達龍上。兩個身份各異的重要領導人物的到來,把游擊隊集兵龍上的歡樂喜慶推到了高潮。所有的游擊隊官兵和機關人員還有龍上村的群眾,都聚集在黃椑橋兩邊列隊歡迎兩位首長。這是他們三年來第一次見到黨中央從遙遠的延安派來的最高領導人。就像離別已久的孩童見到了母親,許多戰士激動得熱淚盈眶。就連湘贛臨時省委書記譚余保,那么堅強的漢子,在握住項英、曾山的手時,也激動得身體微微顫動,語音哽咽。
項英和曾山住進了龍上村最好的房子——寧天佑家右側的兩間住房,曾山居于前間,項英住在后間。那是寧天佑家執意騰出來的。
游擊隊的干部戰士和龍上村的部分群眾,對項英、曾山非常了解。蘇區時期,他倆一個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副主席、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革軍委副主席,一個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內務部長,還擔任過江西省蘇維埃臨時政府主席、中共江西省委代理書記兼省軍區政治委員。現在,他倆又以特殊的身份——前者為新四軍副軍長、新四軍軍分會書記,后者是中共東南分局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新四軍駐贛辦事處主任,共同來到龍上視察游擊隊的集訓整編,無疑成了黨的化身,自然受到人們的矚目。
項英只在龍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召開了兩個小時的臨時省委會議,就離開龍上返回吉安。曾山則留下來指導游擊隊的集訓整編。
曾山的留下,很大程度是因為譚余保的請求。譚余保誠摯地對項英提出:“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得不到上級的指示,消息閉塞,對黨的政策產生過一些誤解,所以我在陳毅問題上犯了錯誤。現在游擊隊集訓整編,問題還有很多,我恐怕擔負不了重任,是不是請曾山同志留下來,加強黨的領導?”
項英對湘贛邊游擊隊的改編已有考慮,現在見譚余保主動提出要求,認為這樣也好,于是回道:“部隊的集訓工作,主要由八路軍的干部來抓,臨時省委還是領導機關。這樣,讓曾山同志留幾天,幫助制訂部隊的整訓計劃。”
聽說曾山能夠留下來,譚余保甚為興奮,說道:“這樣好,我就有主心骨了!”
曾山用手在譚余保身上拍了一下:“看你說的,什么‘主心骨’?你這頭‘茶陵牛’別想甩肩撂犁軛。”
譚余保呵呵笑了,親切地叫著曾山另一個名字說道:“真的,如柏,你是東南分局的領導,當然應該提頭。”
項英知道譚余保與曾山多年以來關系很好,擔心曾山留在龍上時間過長,便明確地對曾山說:“你在這兒頂多待個七八天就趕到南昌來,我在南昌等你。”
項英走了后,譚余保搬進了曾山的房間,與他住在了一起。
譚余保與曾山召集八路軍的四名干部,同劉培善、段煥競在一起多次研究,制訂了游擊隊的整訓計劃。計劃分為四大部分,即編隊編制、政治學習、軍事操練、擴招新兵及民運工作。曾山代表中共東南分局批準了這一計劃。
就在編隊完畢,進入整訓的時候,不協調的音符出現了——第三連政治指導員郭猛,帶著三個戰士逃離駐地,不知去向!
曾山與譚余保等人趕到三連駐地,向連長劉保祿了解情況。劉保祿介紹說,郭猛幾人是天還沒亮的時候走的,還留下一張字條,說是要到一個向國民黨反動派開火的地方去,要革命到底消滅他們!郭猛在離開武功山向龍上開發之前,對國共合作一直想不通,常常罵罵咧咧的,有人聽見了,他在睡夢里都叫著“反動派償還我們的血債!”
譚余保鐵青著臉,好一陣才松開緊抿的嘴唇,憤憤地罵出一句:“娘個拐的,到這時候還要做叛徒!”
曾山搖頭道:“譚書記,我看這個郭猛并不是叛逃,而是思想疙瘩沒解開,躲到什么地方消氣去了。”
劉保祿的眼睛一亮,馬上附和:“曾書記說得對,我看是這樣的,郭猛同志革命立場最堅定,決不會當逃兵,他只是一時賭氣跑進山里。”
“這么說,他們就沒有跑遠。”曾山贊同這種分析,指示劉保祿說:“劉連長,你說得有道理,我看趕快組織人進山去找他們,勸他們回來。”
這天下午,劉保祿等人在棋盤山頂上的營寨里找到了郭猛他們。郭猛果然是負氣出走的,那幾個同他要好的戰士怕他出事,情愿陪著他走,郭猛又不讓他們透露一點風聲,才造成這場虛驚。
對于這件事情,臨時省委的常委們意見不一致,有人提出應該嚴厲處分郭猛,甚至以軍法論處。有的主張以批評為主,抓住這件事在部隊中進行端正國共合作思想認識的教育。曾山支持了后種觀點,并且提出,部隊集合一次,由他作一次形勢報告,著重講國共合作的意義。
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的曾經是重慶州司馬寧倫卿誥封祠的“敘倫堂”,成了報告會的會場。集中在龍上的游擊隊員三百八十多人,除兩個班派在山口兩處地方擔任哨位警戒,全部集中在祠堂里。祠堂兩根木柱的上面,拴著一塊寫有“報告大會”四個字的布橫聯。曾山和譚余保坐在上首的一張方桌前。上午九時整,報告會開始。譚余保代表臨時省委作了開場白,祠堂里回響著他那獨特的茶陵口音:
“同志們,今天在這里舉行會議,有兩個方面的意思。既是請中共東南分局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曾山同志,向大家作形勢報告,又是我們游擊隊集中整訓的思想動員。合起來的意思就是認清形勢,轉變思想,投入整訓。我們集中在龍上,不是來過個春節又散伙的,而是要開出山去,改編成新四軍上前線打日本鬼子!我看我們人是到齊了,心還沒到齊,有的人左思右想定不下來。請曾書記作報告,就是讓大家在思想上吃個定心丸!”
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曾山的報告開始了。
曾山時年38歲。他身材中等偏高,說不上有多魁梧,但很堅實。臉龐略呈國字型,配上那濃濃的眉毛和神采奕奕的眼睛,很有幾分挺拔灑脫的氣質。他的目光閃射出只有久經斗爭風浪的人才具備的那種剛毅不屈的神色。到底閱歷豐富并且“留洋”蘇聯,曾山的普通話也講得不錯。
曾山的報告從“七七事變”的形勢切入,把中國共產黨為了順應局勢的急劇變化,而毅然放棄前嫌轉為與國民黨合作抗日的立場、承諾和實際行動等,作了具體宣講,使得三年來久困山林而聞所未聞的人們,聽得非常新鮮,耳目為之一新。他們的心弦完全被扣住了,祠堂內外沒有一點聲音,每個人都在認真而靜心地傾聽著。
曾山接下來把報告的重心放在如何消蝕和化解階級仇恨上面,他掃視了一下會場,說道:
“談到化解階級仇恨,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共產黨紅軍與國民黨軍隊在血火槍炮中打了這么多年,有多少革命戰士和擁護革命的工農群眾流血犧牲?!我們和國民黨反動派的仇恨,真是比山高,比水深!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這種仇恨銘心刻骨!”
曾山說到這里將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高昂了:“在國家蒙難、民族生命萬分危險的緊急關頭,我們放得下與國民黨反動派的滔天仇恨,與他們取得諒解而共赴國難,這對于中華民族的前途有著多么偉大而重要的意義啊!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作出如此的壯舉!相比之下,還有什么東西比民族自由獨立更為要緊的呢?”
“所以說,我們要把對敵人的仇恨放到打擊日本侵略者的斗爭上來,這才是最有意義的轉變!真正的共產黨人和革命戰士,就要有這種浩大的政治胸懷!”
曾山停頓了一下,又將話題轉到了到達陜北后紅軍改編為八路軍,黨中央為南方八省游擊隊改編為新四軍,與國民黨政府進行的艱難談判,包括目前全國的抗戰形勢。
人們從曾山的報告中了解到這樣的事實:今天的國共合作歷經了曲線發展的復雜過程,全國抗戰的局面來得非常不容易。
曾山以這樣一段話作為報告的結束語:“同志們,中國共產黨及其所領導的民眾和八路軍、新四軍,應該最積極地站在抗日救亡的最前線。我們湘贛邊紅軍游擊隊很快就要成為新四軍的一部分,應該毫不猶疑地響應黨的號召,沖破一切思想的障礙,搞好這一次集訓整編,隨時聽從軍部的命令,開赴抗日前線,把我們棋盤山飄揚了三年的革命紅旗,打到抗日的戰場上去!”
上午十一時整,報告會結束,人們列隊離開寧家祠。人群中不時響起議論聲,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慨:“今天的報告聽得過癮,人家曾書記就是有水平,到底是從延安來的。”“好久沒有聽過這樣的大報告了!真叫人口服心服!講到大伙的心坎上。”“是啊,兩個鐘頭,乍覺得一下就過去了?要是往常,哪能坐這么久喲。”
借助曾山“大報告”的東風,臨時省委布置各個連及機關人員,展開了“我怎樣看國共合作”的學習和討論。
思想上受到觸動最大的,要算郭猛。曾山在寧家祠兩個鐘頭的“大報告”,使他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和洗滌,為自己的行為深感后悔,他在散會的路上,就對劉保祿等人說:“要是早聽了曾書記的報告,我就不會賭氣跑到山上了。”尤其讓郭猛想不到的是,當天下午,曾山由劉培善陪著,到三連駐地看望郭猛和戰士們,還與郭猛單獨交談了很久。郭猛大為感動的是,曾書記并沒有疾言厲色地批評他,而是針對他質樸原始的階級感情加以引導。郭猛含著淚水向曾山表示,他除了在三連向同志們作出深刻檢討,還要到其它幾個連去“現身說法”。曾山首肯了他的要求,說道:“這樣也好,讓更多的同志受到教育。”
一場兩個小時的報告會,能夠讓游擊隊員迅速轉變觀念,端正對國共合作的思想認識,其效果可以用化腐朽為神奇來形容。
猶如天風逐云,蒼穹更加明凈。掃除了思想障礙的游擊隊員,軍心穩定,情緒飽滿地投入了緊張的集訓整編。
大山里的統一戰線
一天,曾山對譚余保說:“你是知道的,我在龍上待不了多少天,想在下山前見一下蓮花城那個駐軍團長王崇良,打算派人給他送信,請他上山來。”
“哦?你要那個王團長到龍上來?”譚余保有些驚訝。
“是啊,根據地下黨掌握的情況,這個王崇良思想上傾向反蔣抗日,所以他的部隊在湘贛邊‘清剿’的后期不是那么積極賣力,因此蓮花縣的縣長對他也頗有微詞,在省保安處長廖士翹面前告了他的狀。”
譚余保也說:“是呀,我想起來了,上次我與朱維漢在蓮花談判的時候,提出堅決不到縣城駐扎,爭得相持不下,末后是這個王團長幫著說了話,朱維漢才無可奈何地松了口。”
“這就是嘛。黨中央不久前重申了黨的統戰綱領——‘號召一切真正愿意反對帝國主義不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不分政治傾向,不分黨派與職業,都在抗日的旗幟下團結起來,共同抗戰’。我要見王團長的目的就在于此。”
出乎曾山的意料,他的親筆信送到王崇良手上的第二天下午,這位國民黨軍的團長就帶著一名參謀一個勤務兵,騎馬趕到了龍上。其速度之快,讓曾山都感到措手不及,以至于沒能在村口迎接他。
雙方見面握手后,王崇良久久凝視著曾山,直到旁邊人感到有些奇怪,才不好意思地說:“曾先生,我知道你的名字已經七年了,今日才有幸得見,真是難得!榮幸!”
“哦,那么說王團長駐軍江西很久?”曾山笑吟吟地問。王崇良感慨地說:“是呀,民國十九年我還是連長的時候,就隨軍江西,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唉……真想不到,不是早就說你……不在人世了嗎?”
曾山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說道:“我知道,你指的是1934年9月上旬,報紙上都登載我在贛南被圍擊斃。可那一次我并沒有死,而是突出重圍轉到了上海,后來又去了蘇聯。”
“是啊,是這樣的。你們共產黨人九死一生,頑強不屈,這是我素所欽佩的。所以接到你的惠信,我就急著趕過來,一睹為快吧。”王崇良說著笑了。
曾山道:“王團長慷慨之士,情誼為重,這么快趕過來,真是令人感動。原本是我應該去看望你的,只因太忙,讓團長本末倒置了。”
“哪里,哪里,理應由我來看曾先生!”王崇良連聲說道。
喝過了茶,曾山對王崇良說:“請王團長來,是見面交個朋友。現在國共合作,我們是友黨友軍嘛。龍上地方太小,沒有賞玩的去處,就請王團長到我們的部隊視察吧!”
聽得曾山這么一說,王崇良大為興奮,同時有幾分驚訝,帶著一種受寵若驚的神情道:“這可太好了!說明曾先生沒有把我當外人。”
接待王崇良的晚餐結束后,已經是晚上八時了。曾山將自己的住房騰給王住,而王非要在屋里加鋪不可。劉培善只有布置臨時加上鋪位。
點著馬燈的房間里,曾山與王崇良各自坐于鋪上,像老朋友那樣聊開了。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在曾山的幾番催促下,王崇良才脫衣就寢。
王崇良是懷著復雜而微妙的心情離開龍上的。這個在江西蘇區“剿赤”七年的國民黨軍團長,通過半晝一夜的龍上之行,看到了大山里一個新的世界,感受到一片從所未見的新天地,過去那些隱秘在心頭的疑團,在目睹耳聞中消融了。吃早飯的時候,王崇良忽然擱下筷子,盯著曾山問道:“曾先生,爽快地告訴我,我能夠替貴軍做些什么嗎?”
曾山笑了笑:“我們若能得到王團長的幫助,當然好啊!具體的事情我也說不上,問我們這位譚主席吧。”
譚余保未加思索,說:“能幫忙的話,我們有兩挺機槍和一些步槍需要修理,缺少配件,另外,機槍子彈也比較缺。”
“嗯,我知道了。”王崇良點頭。
離開龍上的第三天晚上,王崇良就派人送來了六箱二萬發機槍子彈和一批藥品,二十頂野外帳篷,還派來了兩個槍械修理師。
神泉鄉的鄉長譚詠德、寒山區的區長朱伯寅也都不請自來,以“慰勞抗戰將士”的名義,帶著人進山了。在游擊戰爭時期,譚余保與這兩人都是交過手的,對他們是十分地痛恨。曾山領著譚余保等熱情地接待他們,一字不提過去,只講國共合作抗日,使他們大為感動,也使譚余保深受啟發。
始終沒有忘記黨的統戰路線的曾山,在棋盤山高高擎起統戰的旗幟,為游擊隊的集訓改編創造了有利條件,也為譚余保帶領八十余人繼續留在棋盤山一帶戰斗,打下了好的“底子”。譚詠德和朱伯寅在很多方面,給留下來的游擊隊以不少幫助。這是后話。
“好鐵也要回爐淬火”
曾山忙完接待王、譚、朱后,便集中精力過問游擊隊的軍政整訓,與譚余保輪流到各個連察看。
游擊隊已在集兵龍上后進行了一次編隊,即以原來的四個連為基礎,將省委教導隊、特務隊和通訊班取消,所有的人員分散編入各個連,使每個連保持了九十人左右,留在臨時省委機關的只有十余人。
四個八路軍干部也作了分工。李忠民與劉裕民負責政治教育,上午下午各上一堂政治課,講的內容為學習黨中央指示文電、對國共合作的認識、對開赴抗日前線的認識三大方面。戰士們每聽完一課就要進行一次討論。軍事操練由彭漢元和張铚秀負責,按照紅軍的正規訓練科目,從隊列基本動作、隊形變換、射擊、刺殺、野外作戰等逐一練起,要求每一個戰士都把自己當成新兵從頭開始投入訓練。雨雪天不能到野外演練,就以班為單位在群眾家里進行。還在龍上和昔沖開辟了兩塊能容納一百多人的訓練場,平時的操練在場地上進行。
雖是嚴冬降臨,天氣寒冷,龍上的村村寨寨仍不時傳出歌聲和口令聲,到處可以看到精神振奮的游擊隊戰士,隔不了幾天還有附近的群眾挑著慰問品進山,昔日寂靜的山村呈現出春天般的生氣。
曾山離開龍上的頭天下午,臨時省委在寧家祠召開班長以上干部會議,聽取曾山對游擊隊集訓整編的指示。據彭漢元和張铚秀等人回憶,與會人員大約有七十余人。天氣冷得讓人有些縮手縮腳,人們圍著八九個火盆團團而坐。木炭是龍上的群眾送來的,他們說,山里人別的東西拿不出,炭子有的是。
主持會議的譚余保總結了集兵龍上半個月以來的各方面情形,肯定了成績,也提出了不足的方面。譚余保明確告訴干部們:曾書記明天就要離開龍上,請他再給大家作一次講話。
干部們聽說曾山明天就要離開,都用留戀的目光看著他。
曾山理解大家的心情,微笑著說道:“我走了,還有臨時省委嘛,有譚余保同志嘛。”
曾山主持開會的風格是頗具特色的,就是從不拖泥帶水,圍繞著會議主旨,說完不再重復。顯然經過了充分的考慮,曾山開門見山地提出兩個問題:應該帶著什么樣的東西到新四軍去?如何提高部隊的戰斗力?
曾山指出,應該對三年游擊戰爭從精神上進行總結,這是一種寶貴的力量,這種寶貴力量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堅定的信念,二是英勇奮戰的精神,三是耐苦的精神。要把這種寶貴的精神力量帶出去,始終裝在心里。湘贛邊三年游擊戰爭的成就,包括失敗的教訓,是值得認真總結的,成就可以使我們提高信心和發揮經驗,教訓可以使我們學得更聰明而避免失敗。
如何提高部隊的戰斗力呢?曾山說:湘贛邊的游擊隊,本身是一塊鐵!一塊經過了三年斗爭“熔爐”錘煉的硬鐵!但是,再好的鐵也會生銹的,還要進行淬火,淬火之后才能更加堅硬。“淬火”要從三個方面進行,一是思想的轉軌,把思想真正轉到統一戰線的軌道上,轉到抗日的軌道上。二是戰斗力的提高,除了把游擊隊戰術帶去,更重要的是提升本身的戰斗技術,使部隊成為真正的“鐵軍”。三是擴大隊伍,即立即招收新兵。
一個小時過去了,曾山才剎住話總結說:“我就講這么多吧。總的意思是我們在龍上的集訓整編,實際上就是一次‘回爐淬火’。游擊隊一定要運用這個時機,把自己當成是塊鐵,在爐子里淬好火,使這塊鐵變得更硬!”
曾山話音方落,會場響起熱烈掌聲。
掌聲過后,譚余保聲凝字重地對大家說:“同志們啊,曾書記的講話非常重要,是代表中共東南分局對我們作出的指示,實際上已經對我們的干部同志作了一次思想上的淬火!從下午起,各個連組織討論,按照曾山同志提出的兩個問題——我們思想上帶走什么、怎樣回爐淬火把鐵變得更硬進行討論。除了思想上提高,軍事操練更要抓緊,還要鋪開招收新兵的工作。時間緊迫,臨時省委就不再開會了,常委同志都分頭到部隊去。”
譚余保剛說完,曾山似乎是打趣地說道:“另外向同志們說明,我明天吃過早飯就離開,也就不另外向大家辭行了,大家也不用來送,都很忙嘛,抓緊訓練嘛。所以就此和大家來個君子協定,都不要違犯啰。”
第二天,一個難得的霜天晴日,地上覆滿了白霜,干燥而堅硬,人踩上去籟籟作響,樹葉竹梢上也結著白瑩瑩的霜花。天氣有些冷,但冷得令人愉快,空氣格外清新。
吃過早飯,八時整,曾山由賀光華和兩名戰士護送離開龍上。送行的只有三個人——譚余保、房東寧天佑和龍上村黨支部書記張添生。他們陪伴曾山走到村口的岔路上,才一一握手,互道珍重。三人目送著曾山他們走出幾十米快要轉彎的地方,才收回依依難舍的目光。曾山也向生活、工作了七天的龍上村,深情回眸。
曾山的龍上之行,雖只有七天,但所起的作用,卻不可低估。他代表中共東南分局向游擊隊干部戰士們,傳達了黨中央的一系列指示文電,對國內政治局勢的劇變及黨的方針政策作了詳盡闡釋。尤其在寧家祠的“大報告”中,曾山以其高超的宣講藝術,鞭辟入里,對癥下藥,拂去了部分干部戰士心頭的疑慮,使他們明白了為民族大義必須舍棄個人仇恨、階級仇恨的大道理。在端正了部隊的思想情緒后,曾山對于下一步的整訓指明了方向,所提出的“思想上帶走什么”和“好鐵也要回爐淬火”兩條,成為游擊隊整訓的指導方針,使整訓沿著正確的軌道進行并取得了成功。曾山所作的統戰工作,為游擊隊整編及以后堅持斗爭,奠定了基礎。○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