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最近在江西省新干縣新發現了一則史料,即國民黨當局對曾山的懸賞通緝令,這足以說明當年游擊戰爭是多么的艱苦和危險。
1935年春,時任中共江西省委代理書記的曾山,率江西蘇區的紅軍游擊隊到了新干、永豐、樂安地區活動,被強敵追蹤包圍。當時負責“剿共”的駐贛綏靖公署主任顧祝同,于3月15日向所屬部隊及吉安、撫州的專員及其下屬各縣縣長發出機密急電,電文稱:
“靖密據報:匪首曾山七股約千余人,經我各部隊痛剿,刻竄至水南以北施家邊一帶。據投誠公略營長易章報告,‘該匪企圖擬渡恩河,竄八都新干,如難立足,徑竄曾山老巢宜樂崇區域,恩江防道鞏固,恐東竄等語’。為迅速撲滅該匪起見,雖已嚴令各部隊跟蹤追剿外,仰各該專員縣長迅即調集所屬地方團隊馳赴重要地點,協同防軍迎頭截擊,并努力偵察匪蹤,隨時具報。所有沿贛江各縣,對于渡口,尤應不分晝夜,嚴加防范,凡行駛贛江船只,一律禁止停泊東岸,以防其偷渡。除分電外,仰即遵照,毋稍疏忽為要。顧祝同”。
3月26日,顧祝同又向其所屬各部和各縣發出懸賞令:
“為鼓勵部隊務期殲滅起見,特再懸賞緝拿。凡生擒匪首曾山者,獎洋三萬元,獻首級者,獎洋兩萬元。”
顧部陸軍總指揮孫連仲在轉發懸賞令時,還詳細描述了曾山的相貌特征:
“曾山年約四十歲,身長五尺許,體粗壯,面色黑,臉圓形,下額微尖,顴骨特高,鷹鼻大耳,眉濃黑,連頰胡,齒黑,門牙缺一,常穿青灰二色學生服,騎黃駿,陰雨則外服黃油衣。各團隊各聯保長一體拿緝,俾殲元兇,以邀重賞為要”。
第二天,江西省第一行政督察區保安司令林競給新干縣長周和貴發快郵代電,稱“曾山股匪梗夜竄至東堆同富,有竄豐干永交界之大盤山模樣,我國軍卅一師、二十七師、九十七師之一部正分途追剿堵截”,命新干縣長立即派出隊伍嚴密搜剿和堵剿。
中央主力紅軍出發長征前夕,曾山奉命任江西省委代理書記。中共中央分局書記項英布置他在寧都、樂安、萬安、永豐、萬泰、公略開展游擊戰爭。
紅軍長征以后,國民黨在中央蘇區“剿共”的幾十萬軍隊,從北、東、西三面向蘇區中心區域推進。1934年10月26日,敵北路軍第三路軍羅卓英部以四個師的強大兵力,攻占了江西省蘇維埃政府所在地寧都縣城。曾山和省軍區司令員李賜凡在寧都縣安福鄉的西甲村召開省委、省軍區、省蘇維埃政府干部會議,決定首先集中兵力,牽制敵人,全力掩護紅軍長征,然后突圍北上,向東固集結,開展游擊戰爭。會議還決定撤銷江西省蘇維埃政府和省軍區,成立江西省軍政委員會,由曾山任主席;全省地方武裝整編為三個獨立團,樂安軍分區為一團,省直指揮的部隊為二團,萬泰軍分區為四團,各縣區組成獨立營或挺進游擊隊。
曾山、李賜凡等率部在小布周圍地區與“進剿”之敵不斷周旋,終于在11月間完成了牽制敵人、掩護主力紅軍長征的任務。
1935年1月上旬,敵北路軍四個師將江西省委和省直機關部隊包圍在小布地區。在突圍中,李賜凡等人犧牲。曾山率紅二團到達東固,與胡海領導的公萬興特委和紅四團會合。1935年3月初,國民黨軍調集九個團的兵力包圍東固。曾山乃率領紅二團、紅四團向興國崇賢挺進。中共楊贛特委書記羅孟文得悉后,率領獨立十三團與紅二、四團在崇賢勝利會師。三支部隊集中了2000多人,敵人為之震驚,便增調兵力包圍崇賢地區。于是,曾山在崇賢的齊汾召開省委擴大會議,決定突圍去贛粵邊找項英、陳毅。
曾山和胡海分手時,拿出了一面寫有“艱苦奮斗”四個大字的紅旗,滿懷革命必勝的信念對胡海說:“這面紅旗我們各拿一半,一則用艱苦奮斗的精神互相勉勵;二則我們今后勝利會師時,重新把它縫合起來作為紀念。”胡海聽了堅定地回答:“革命一定會勝利,共產主義事業一定會成功,我們艱苦奮斗吧!”于是,他們將這面紅旗從中剪開,曾山拿了左邊“艱苦”兩字的半面,胡海拿了右邊“奮斗”兩字的半面,用以互相勉勵。這半面鮮艷奪目的革命紅旗,至今仍保存在江西省吉安縣革命烈士紀念館。胡海在突圍中被捕,后被殺害于南昌。
紅十三團在向西南方向出發以后,曾山率紅二、四團近千人向北突圍。他們轉戰于永豐、興國、寧都、吉安、吉水、廣昌、宜黃、黎川等地,風餐露宿,一天只能吃到一餐飯,有時幾天打一仗,也有時一天打幾仗。短短幾個月,先后殲滅了敵人幾個連,打垮了這一帶地區的反動武裝“鏟共團”。
為了尋找紅一團,曾山率紅二、四團來到樂安地區。由于部隊連續作戰,戰士們疲勞過度。這時,敵人調動大量兵力前來圍、追、堵、剿,并派飛機跟蹤。在這種情況下,曾山沒有找到紅一團。于是,曾山帶領紅二、四團轉移到新干活動。部隊經過十五天日夜行軍,幾乎天天打仗,于4月間到達新干縣游擊區。部隊登上了新干縣竹山坑大山上,準備在這里休整一下,然后轉往湘贛邊。不料敵人在這一帶埋伏了三個師的兵力,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由于敵強我弱和彈盡糧絕,紅軍游擊隊被打散了。曾山等少數沖出包圍圈的同志,只有決定分散活動,以保存有生力量,準備迎接新的斗爭。
隨曾山突圍出來的只有二十多人。他們乘夜突圍到樂安與新干交接的一座大山上。過了幾天,形勢越來越嚴峻,曾山遂將人員編為三個組,進一步分散活動。曾山這一組是四個人,即曾山、肖明煜、郭銓、劉云。4月中旬,曾山這個小組轉移到距永豐縣城約30華里的老虎廟山,向山腰間一戶守茶山的人家買了一些食物充饑。過了兩天,他們又來到這戶人家家里,希望弄點飯吃。當主人剛把飯做好時,在門外放哨的劉云發現有敵人包圍上來。他們立即向山上迅跑,敵人不斷向他們開槍。肖明煜犧牲了,郭銓的左腳負了傷。于是,他們三人又抄小路上了新干與樂安交界的竹山坑,找到一戶鏟山的人家。由于郭銓不能行走,便在這里養了將近一個月的傷。當敵人的追兵來時,當地老表就把曾山帶到一個石崖洞里藏匿起來。由于得到蘇區群眾陳友貴等的救助,曾山等人才得以轉危為安。
當郭銓的腳傷基本好了以后,曾山千方百計尋找黨的組織,劉云則回老家去了。5月17日晚,曾山和負傷的郭銓返回到老虎廟山腳下。這里住有一位篾匠,是吉水縣阜田人,熟悉去吉水方向的道路。曾山對他作了細致的思想工作,請他帶路。老鄉通情達理,樂意給他們帶路,并且說走就走。他們晝伏夜行,走了三天,來到吉水縣的水田湖口。篾匠為曾山弄到了一張通行證,聯系好了兩條小漁船。當天夜里,曾山化裝成油販來到贛江河邊,曾山和郭銓分別上了船。曾山往下水走,郭銓沿上水走。曾山到了南昌以后,接著就去九江,經長江順流而下,于5月末到了上海。
曾山千里迢迢來到上海,舉目無親。為了尋找黨組織,他每天化裝東奔西跑,或去繁華大街,或走偏僻小巷,甚至去拉黃包車。經過三個月的艱辛努力,終于和黨組織接上了關系。據與他在上海接頭的梁廣回憶,“前兩個月左右上海各大報紙用頭號標題,用十余萬大洋(約為十二萬元)花紅緝拿曾山”。這正好與顧祝同所發的懸賞令相吻,可以互為印證。9月間,曾山經陳云批準,并隨陳云一道上從海坐船去蘇聯,進入列寧學院學習。列寧學院是共產國際為各國共產黨培養高級干部的學校。曾山在莫斯科列寧學院學習了兩年。
抗日戰爭爆發后,曾山奉命回國。1937年12月14日,曾山列席了中央政治局舉行的研究南方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新四軍的會議。會議決定成立中共中央東南分局,由項英任書記,曾山為副書記,陳毅、方方、涂振農為委員。同時成立中共中央軍委新四軍分會,項英任書記,陳毅任副書記,張鼎丞、曾山、黃道為委員。曾山作為江西地區游擊戰爭的指揮者,帶領紅軍游擊隊與比自己強大數十倍的敵人進行了數百次戰斗,保存了革命火種,有力地配合和支援了紅軍長征,完成了中共中央分局交給的任務。中央政治局在《對于南方游擊區工作的決議》中,對項英及陳毅和包括曾山在內的南方各游擊區的負責同志的重大貢獻,作了充分肯定和贊揚。
1938年1月6日,曾山和項英、張云逸等新四軍軍部人員一起到達南昌。他先后在湘贛邊、贛粵邊和閩浙邊三個游擊區,協助項英、陳毅召集南方游擊隊下山集中和改編為新四軍,做了大量工作,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責任編輯 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