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賓塞·圖尼克：用祼體對話藝術

或許在斯賓塞·圖尼克之前，還從沒有人這樣做過，從來沒有人能想象在一個城市里能出現如此多裸露的身體。

1992年，25歲的攝影師斯賓塞·圖尼克第一次在紐約完成了自己的嘗試。

被警察逮捕5次的藝術家

1967年，斯賓塞·圖尼克——這個家喻戶曉的“裸體攝影大師”出生在紐約州Middle-town的一個攝影師家庭。他的曾祖父在紐約擁有一家大型的攝影俱樂部，他的父親繼承了家族的事業，年少的斯賓塞·圖尼克深受家庭的影響，并在成年后很自然地把相機作為創作的媒介，并使之成為他表現裝置藝術的重要途徑。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道，在布魯日哥特中心中世紀的鐘樓前，在東京、耶路撒冷、南極大陸等地都有他以人體為主體的裝置藝術痕跡。由于斯賓塞創作的裸體照片深入人心，所以在很多次被媒體采訪的過程中他都強烈表示，他很在意別人如何定義他和他的作品，他總是不厭其煩地糾正采訪者的措辭：“我不是攝影師，我是藝術家。”而對于那些赤裸的人體，斯賓塞從不使用“模特”這個詞，“bodies”，斯賓塞這么稱呼鏡頭下那些有生命的肉體。因為對他來說，鏡頭絕對不是簡單的捕捉影像的工具，鏡頭和裸體人群、周邊的環境一并構成他所設計的城市藝術裝置的一部分——構筑成原始與現代、自由和束縛、自然與人造、溫軟和硬冷的矛盾總和。而另一方面，瞬間的影像更是他表達情緒的窗口。

對斯賓塞來說，身體就意味著自由與美麗。但是即使是在21世紀的今天，在公眾場合裸體在很多國家依然被認為是色情、不文雅、不道德的。從1995年到2000年，斯賓塞被紐約警察逮捕過5次，而被捕地點幾乎都是紐約最出名的建筑景點，比如洛克菲勒中心和時代廣場。直到現在，斯賓塞談到以前的經歷依然氣憤不已，“我不認為展示身體就等于是色情、犯罪和死亡。相反，我認為身體在某些情況下可以象征生命、美和藝術”，“人體是生長在城市上的青苔，光滑、美麗、生機勃勃”。

為此，斯賓塞從2000年開始聘請律師起訴紐約政府，并堅持認為那些“只是裸體而已，我用他們來組成畫面，跟色情決無關系”。斯賓塞用一年的時間贏了官司，直至最高法庭立法指定他的行為合法。而經過這樣的努力，“今天只要你手里拿著照相機，就可以在周末清晨的紐約街頭裸體，如果有警察問你，你就說，這是為了藝術，便可以隨心所欲”。但是有一個前提，一定要攜帶相機!沒有相機警察就會來抓你！

裸露是古典藝術的精髓

其實人們對自然狀態下人體的推崇可以追溯到更遙遠的歲月：公元前的羅馬，15、16世紀文藝復興的歐洲乃至帝政時期，骨骼和肌肉組合而成的人體標志著種族旺盛繁衍能力的同時，代表了超越自然界一切事物的美感。

斯賓塞2004年在Buffalo(美國紐約州西部城市)的作品至今依然讓人記憶猶新——斯賓塞最擅長的對稱式構圖，美國最古老的公共美術機構 Albright-Knox Art Gallery的大廳里，數百計的赤裸人體一同面向圓拱形的大窗屈膝膜拜，周圍是公元前3000年美索不達米亞時期的雕刻，印象派和后印象派大師高更、梵高以及普普藝術和1970年代表性藝術家Gorky、PoIIoke等人的作品，光線如從天而降的圣光自寬大的玻璃窗中傾瀉而出……

畫面留滯的瞬間，斯賓塞用人體最自然的狀態表達他對藝術的虔誠敬仰。此外，從斯賓塞2001年在New MexiCO(新墨西哥)和2004年Pennsylvania(賓夕法尼亞州)的作品中，也能窺見他對古典繪畫的癡迷：墨綠色的遠景中林木旺盛，畫面的灰調是清澈可以見底的湖泊或溪流，橫亙著的粉紅色的肉體慵懶而豐滿，讓人仿佛置身天堂……

當然，斯賓塞的作品并非局限于對歐洲典藏之作的效仿，從另一方面來說，他更樂于將自己對古典藝術的理解融入現代裝置藝術中。2005年他在Lyon的多幅作品中，他分別用充滿現代感的集裝箱、橋梁以及摩天輪等分別構成裸體人群的背景，以人體刻意呈現的某種姿態所形成的點、線、面關系，表達他對人與自然、人與環境的理解——畫面的盡頭仿佛永遠沒有終結，無以計數的人體連綿不絕，貫穿于城市中，如同河流。

裸體是城市中最自然的風景

至今為止，參與過斯賓塞作品的志愿者人數已超過5萬人，斯賓塞在巴塞羅納創下了拍攝7000人裸體人群的最高記錄。

但即便如此，招募志愿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依然是困擾斯賓塞的重大問題。所幸的是，斯賓塞現在擁有了一個與自己同名的網站http：／／www．spencertunick．com，專門用來接受志愿者的報名。在以一張人體橫亙的大幅背景下，白色的報名表上明確的標注了需要填寫的內容：國籍、城市、性別等，其中最為有趣的一項是斯賓塞將參與者的膚色分成7種，志愿者需在其中做出選擇。而從這個細節也可以看到：斯賓塞儼然已經完成了其攝影風格上的轉變：從其早期喜愛的單人作品到后期直至現在的多人作品中，人體作為單一個體的特征不再是畫面渴望表現的主體，取而代之的是眾多人體所呈現的色調和不規則的廓形。在城市和自然界無垠的畫布上，膚色是顏料，人體是形成畫面的筆觸，這一切最終構成色彩豐富的城市新景觀。而在今年夏天，斯賓塞又在開始另一種嶄新的嘗試——在創作中融入更多的雕塑元素，在德國的杜塞爾多夫他花費了幾乎整整一上午的時間，和860名志愿者一起完成了四個巨大的“雕塑”作品，從而也標志著他的作品正在由平面走向立體。

十幾年過去了，這位39歲的藝術家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臃腫，但他對人體和裝置藝術的熱愛卻是越發強烈。如今，斯賓塞還期待著能夠來中國辦展覽。在一次接受上海媒體的采訪中他說：“實際上我的畫廊正在跟一家上海的當代藝術館接洽。我希望中國人也能了解到，裸體不只是犯罪，也可以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