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那聲“對不起”

我娶了一個相貌、家世堪稱完美的女孩兒，有了一個人人羨慕的婚姻，卻愛上了一個離了婚并不漂亮的女人，并且最后為了她，我不顧妻子的挽留而堅決地離了婚。直到離婚那天妻子才忽然醒悟：也許，婚姻中最簡單也最難的事情就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真誠地向對方說聲“對不起”。而我們婚姻的一切癥結似乎都隱藏在這最簡單的三個字的后面——

青蛙變王子的完美婚姻很無奈

我出生在吉林省白山市，大學畢業后一個人獨闖大連。一開始一個人住地下室，后來開始做售樓先生，由于工作有了起色，我終于租上了自己的房子。2003年，我遇到了冉冉，一個說著一口流利英語的漂亮女孩兒。交往深了才知道她家世顯赫，父母都是大連某高校的著名教授，伯父是北京一家企業集團的總裁。她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海邊的豪華公寓，而這次她來我這里，是為了大伯和伯母選購海邊別墅的。

別墅成交的那天，我們的友情也開始加深。晚上，她執意要請我吃飯。席間，她有些不勝酒力，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眾目睽睽之下我手足無措，只好帶她走出了飯店。她一定讓我開車送她回家，我緊張得好半天沒有打著火，她就一把將車鑰匙拔了下來，扔進了花叢，嚷著：“連鑰匙都跟我做對！”

我找了半宿的鑰匙，而她則在車里睡了半宿。第二天一早，當黎明的陽光照亮她疲倦的面容時，她說道：“我是一個賽車手，剛剛失戀，我愛死他了，他卻娶了一個比我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你覺得我丑嗎？”

我的臉紅了，誠實地說道：“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兒。一個男人能擁有你，該一生別無所求?！?她讓我重復了幾次，然后哈哈地開懷大笑起來。最后她說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你肯娶我嗎？因為你比他還帥、還高。嫁給你我的虛榮心會得到極大地滿足！”

我沒有同意她的“求婚”，但最后還是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槎Y那天，主持人究竟用了多少次‘“郎才女貌’”這句話，連我都記不清了。我住進了她的豪華公寓，她大伯送了一臺廣州本田，她的父母為我們請了保姆。我覺得自己就是水晶宮里由青蛙轉變成人的王子。幸福、美滿又甜蜜。

美夢并沒有持續多久?；楹笪以絹碓桨l現，我的小刁蠻公主身上的毛病確實不少，而且在越演越烈。

7月下旬的一個晚上，她邊看電視邊吃著零食，突然感覺到口渴了，就叫正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飯的保姆倒水，但叫了好多聲，保姆都沒聽到，她氣得對保姆大發脾氣。我說：“冉冉，你自己也有手，怎么不自己倒？”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一臉詫異地問道：“保姆不就是干家務的，難道讓我伺候她？”我笑了，耐心地說：“保姆也是人，你要尊重她?！彼幕鸩涞匾幌律蟻砹?，大喊道：“我在你的眼里難道還不如一個保姆嗎？”

我壓抑著內心的不悅，輕聲說：“你有些太嬌生慣養了?！闭l知被父母從小就寵慣了的她竟拿起茶幾上的紙巾盒朝我的臉上打來，哭道：“劉強，不要覺得你現在了不起了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忘了你當初娶我時的寒酸樣了嗎？”

我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忽然覺得好陌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使我沖進了書房，把門呯的一聲關上了。誰知道她竟用力地砸起了書房的門，見我死活不開門，她干脆從廚房里拿了一把刀來，開始砍門上的鎖頭。聽到外面動靜實在太大，我無奈地開了門。等我看到她手中的刀時，臉刷的一下子白了，哄了半天才把她手里的刀拿下來。她一定要我向她道歉，我忍了幾分鐘，終于說了聲“對不起”。

看著我臉上不耐煩的神情，她更加生氣了，并大聲地質問：“你知道什么地方做錯了嗎？”我嘆了口氣說：“不知道?！薄安恢?！就這么敷衍我？！”說完她猛地沖上了陽臺，一腳踏到陽臺的欄桿上，咬著牙說：“如果30秒內你不給我跪下認錯，我就馬上跳下去！”我還在那里僵持著，于是她真的要跳樓，我大喊著她的名字，然后一把把她抱住拖了下來。她大哭著用拳頭拼命地打我，鬧得天翻地覆。最后，我只好電話求助她的父母來勸解，一場家庭風波才算平息。當然，那個晚上我少不了挨丈母娘的嗑，這場家庭大戰以我的賠罪告終。

那次風波之后，我對她真是千依百順，只是，我知道我的婚姻開始變冷了許多。妻子對我的盤查也越來越緊，不時地翻我的手機短信，調我的通訊記錄，發現不對頭她就會打過去問個究竟，弄得我吹了好幾個客戶，尷尬得很。

8月的一天晚上，我打電話告訴她要陪客戶不回家吃飯了，12時后，她每隔一分鐘就打我一次手機調我回家，最后我只好關了手機。誰知她竟把電話打到了我的助手那里，問清楚了客戶的電話，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客戶的電話上。查明了我所在的地點之后，她當著大家的面把一杯冷水全潑到了我的臉上。那一瞬間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我向客戶道了歉，無奈地帶她回了家。一路上我很沉默，進了家門，我冷冷地對她說：“在家里你怎么鬧都可以。可是在外面你怎么能一點兒不給我留面子？我是個男人，以后還怎么見人？而且你究竟讓我丟多少客戶才滿意？”妻子冷笑道：“你的面子和自尊值幾個錢？”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睛了?！?/p>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里第一次閃過了“離婚”二字，我渾身打了個冷戰！當晚，我決定睡書房?？粗冶П蛔舆M書房，妻子大喊道：“劉強，你再這樣對我，小心我跟你離婚！”聽了這句話，我忽然笑了起來，直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我求之不得！”

我愛上了一個會說‘對不起’的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自己被人搖晃醒了。我睜開眼睛，發現有水果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下意識地，我伸手就想奪刀，可是卻又驚恐地發現全身都被繩子牢牢地捆住，動彈不得。看著刀，又看看她，我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懼。妻子得意地冷笑道：“你怕不怕？你聽好，這世界只有我來安排秩序，沒有你發表意見的權利！必要時，我可以為愛毀滅一切，包括我們的性命！”

從那以后，我沒有再提離婚的事，而且我們爭吵的次數也明顯地減少了。我在家里的時候除了看電視，就是看書、上網，雖然妻子熱鬧如常，但我自己的婚姻已經陷入了冰河季節，而且春天已經遙遙無期了。2005年春，丈母娘催我們早一點兒要孩子。從娘家回來后，我很明白地告訴妻子我現在不想要孩子，而且將來也不想。她問為什么，我說孩子降生在這個家只有不幸！她憤怒地把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摔到了地板上。

2005年3月，妻子告訴我她懷孕了！我聽到這個消息時，人一下子傻了：“這怎么可能，你當時不是在安全期嗎？”

我終于知道了，那是她騙我的小把戲，目的是為了要孩子。那晚，我幾乎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把孩子拿掉：“對于我們的婚姻我已經精疲力竭了。我們能走到哪一天不好說，何必讓孩子成為我們的犧牲品？”

妻子大哭道：“究竟我哪一點對不住你了，今天的你這樣地冷淡我？”

我一字一句地對她說：“你把自己當成了公主，而我只是你的奴隸，你讓我怎么去愛你？”

妻子堅持要生下孩子，我沒有繼續爭執。只有在外買醉來消解內心的極度苦悶。就在這時，我邂逅了改變我一生命運的女人。

她叫李纖，不漂亮，離了婚，還大我1歲，做保險工作的。與她相識是在我與同鄉聚會的酒桌上。那時的我干瘦、頹廢又玩世不恭。我喝醉了，說了很多吹牛的話。不知道為什么，那晚我在醉意中還是堅持著送她回家，也許我喜歡她微笑的樣子，很溫暖、很淳樸；也許我喜歡她沉默地看我胡言亂語的包容，像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小孩子在胡鬧。還沒到她家門口，我就吐了個一塌糊涂，最后她只好把我扶進了家門。

當晚，她徹夜不眠地照顧我，給我熬了解酒湯，給我的額頭不斷地換冷毛巾。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后來她告訴我說，我不住地抱著她痛哭，說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個有罪的父親。第二天一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蒼白著臉坐在了我的床頭。清晨的光線中她顯得很疲倦，而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在妻子那里一輩子都沒有聽到的：“對不起，我擅自把你的手機關掉了，因為它昨夜響個不停，我回答又怕引起誤會……”

我的臉有些微紅，喃喃地說道：“沒有關系，一定是家里……”停了一下，我很傻地問道：“你剛才說‘對不起’了嗎？”

她笑了，點了點頭，接著好奇地看著我，似乎在詢問為什么我對這三個字這么感興趣。我明白了她的疑問，嘆口氣道：“我妻子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三個字，從來沒有?！?/p>

我扭頭看見自己前夜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已經被她洗干凈了，還被熨過，并且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我的床頭。我又抬頭打量起了她寒酸但干凈溫暖的公寓。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本該是陌生的地方，我卻平生第一次感到有了家的溫馨。我想起了《菜根譚》里的一句話：“貧家凈掃地，貧女凈梳頭；景色雖不艷麗，氣度自是風雅?！蔽覂刃挠幸粋€聲音在對我說：“她跟冉冉比，不漂亮、不富有，可是她懂得愛和尊重，難道這不足夠讓她顯得美嗎？而這樣一個能讓你內心寧靜的地方，不正是你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覺嗎？”

第二天，我拎了一箱的保健品和水果又去了她的家。她不在家，我就一直在她家的門口站著，直到她頂著月光回來。她看到傻站在門前的我時，呆住了。而我更是木訥，我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我必須來，我必須要再見到你，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她笑了，她的笑容中有無盡的包容和理解：這個善良又聰明的女人，她早就明白了我的一切！而我的妻子，雖然我們有無數個日夜同床共眠，卻何時真正地在意過、了解過、尊重過我？

我們就這樣開始了，而且我內心很清楚，我不是在玩情感游戲，我要對她負責任。但一方面，因為妻子的肚子里還孕育著我的孩子，我必須要把家事好好地處理后才能給李纖一個交代。她理解我的處境，從來沒有逼我做任何承諾，更沒有埋怨過我一句，這使我更加地敬佩和珍惜她。我沒有想到，冉冉還是知道了，原來她為了調查我的行蹤，竟雇了私家偵探。8月1日，我剛剛進了李纖的家門，門鈴就響了起來。等殺氣騰騰的冉冉闖進屋的時候，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幾秒鐘后，我馬上恢復了平靜。已經是五個月身孕的冉冉比我想象的還瘋狂，先是把桌上擺著的我的襯衫掀在地上，然后一腳踩了上去，最后歇斯底里地沖向李纖吼道：“你真不要臉，你不知道他是一個有老婆的人嗎？”

李纖忍著，直到妻子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臉上時，她才說道：“同為女人，看著你懷孕的份上，這巴掌我不計較。但你知道嗎，你讓他活得很慘。沒有愛情為什么一定強生孩子？你把他從地獄的十七層打到了十八層！”

這句話，把我跟冉冉都說傻了。最后，冉冉在我的強制下離開了李纖的家。一到家，她就開始天昏地暗地哭，接著開始砸東西。無論我怎樣阻攔，她都不住手。為了腹中的胎兒，我只好再次請求她的父母。我如實地向她的父母講述了我的婚外情事實，并向她的父母道了歉。她的媽媽聽了氣得渾身發抖，怒道：“離婚，馬上離婚！我的女兒絕不能受這樣的委屈！你這個黑心肝的男人！”

聽了這話，冉冉忽然不再哭鬧了，一下子吼道：“我不離婚，絕對不離婚；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我老公，誰也別想讓我們分開！”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

離婚了我們才懂得反省婚姻

那一夜過后，冉冉竟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她開始變得察言觀色，又小心翼翼了。有時候我下班回來聽她在臥房里跟年長的同事和朋友們打電話，似乎在咨詢挽救婚姻的最好方案。同時又把各種有關戀愛、婚姻的雜志和書籍搬回了家中?？吹剿蓱z的樣子，我又心疼又無奈。我忽然覺得，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長大過，也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打擊。其實，我一直是跟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那晚，妻子開始了自我改造和挽救婚姻的計劃。她竟下廚房跟保姆學起做飯來了；她不發脾氣了；她不動不動就搬娘家救兵了；她會設計燭光晚餐了；她給我寫了情意綿綿的字條；她甚至給我擦皮鞋、給我熨起衣服來了。

她主動打電話給遠在吉林的公婆，向他們噓寒問暖，還主動給他們寄去了錢。

她成了一個看似溫順賢良的妻子。但是我還是像以往一樣禮貌，有距離感地接受她的一切。有一天，她讓我陪她做產檢，在醫院，我看見了很多幸福的夫妻，我內心也是非常地復雜。冉冉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變化，就學他們的樣子挽起了我的手臂，我開始堅持著，最后還是在醫院門口把她的手臂拿開了?；氐郊遥吹皆谏嘲l上默默地流著眼淚的冉冉，我的淚水也流了下來，我冷靜地說道：“冉冉，你對我有強烈的占有欲，不是愛，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你知道人心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樣堅強。有時候，它就像玻璃，碎了，很難再復原的。”

2006年初，我們的兒子出生了。我把兒子抱在懷里，激動得流出了欣慰的淚水。晚上，在病房里，我們一家三口有了短暫的幸福時光。早晨，我就要離開的時候，冉冉抓住了我的手，哭道：“你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嗎？”

我點了點頭。我聽見妻子在我的身后抱著兒子大哭起來，我停下了腳步，有千萬種念頭在我心中閃過。最后，我的眼前浮現了李纖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目光，我對自己說：“我已經無法兌現對妻子曾經許下的誓言，而我卻不能對另外一個女人再失信一次！”

2006年4月，辦完兒子的滿月酒后，妻子主動向我提出了離婚，她說她覺得放手這空殼婚姻是現在最好的選擇。既然這婚姻對我傷害得這樣深，那么離婚就是她對我最好的補償。

2006年6月1日，我們去法院辦理了離婚手續。我堅持用車送她到樓下，妻子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婚姻中最重要的三點：一平等；二尊重；三會說‘對不起’，這三條我一條都沒有做到。讓我最后叫你一聲‘老公’吧，我知道從今以后我就沒有資格叫了。我做了很多荒唐事，很深地傷害過你。我真的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

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我把她摟在了懷里說：“離婚后，我們還是孩子的爸和孩子的媽。好好地教育他，讓他懂得愛，懂得去關心別人。我也傷害了你，所以請你原諒。我也是對不起你??！”

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梢哉f，自從進入這人人羨慕的“金玉良緣”的婚姻殿堂以來，從來沒有這樣的貼近和相互理解過。

責編/范 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