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蔭,火車啟動了,速度在逐漸加快,車窗外的事物,飛一般地倒退,剛一闖入我的視線,便急速地逃離。它們也許和你一樣,來去匆匆,但你卻注定不是我生命中的過客。你的眉眼、微笑,一但闖入我的腦海,便被塵封,不論多久,都鮮明如初。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是我來這里的第一個夜晚,由于不習慣,怎么也睡不著,便到院子里散步,不料卻撞見了你。在黑夜龐大的幕布上,你被裹在陰影里,像一個驕傲美麗的燕尾蝶,身影單薄而倔強,絲毫不畏懼黑暗的恐慌。長長的黑發被鍍上了飄忽的銀灰色,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亮,在無邊的夜色里,仿佛點燃了執著的焰火。你定定地看著我,靜靜地,好幾秒鐘,我仿佛看見了最絢爛美麗的天堂。黛蔭,你知道嗎?正是你這直指人心的眼神,讓我走近了你。
但我們真正的結識,應該在第二天的晚上。經過一天的參觀游覽,大家都累了,圍坐在一起吃飯,卻唯獨不見你的身影。媽媽也很快發現了事情的反常,問道:“那孩子上哪兒去了?”“哎,別管她,整天瘋到半夜不回家!”小姨說道,“脾氣犟得要死,真沒見過這么犟的丫頭!”接著,我聽到滿桌的議論,他們談你打架、抽煙、喝酒、不聽話,父母不管,送來寄養,一身怪癖,渾身的棱角,真讓人沒辦法。“我真懷疑她是不是冷血!”不是誰抱怨道。于是各種抱怨接踵而至。晚宴隨著議論的終止而結束,天也暗了。
當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被深藍取代后,我想等你回來。天空已由深藍變為深青,我終于等到了腳步聲。推門看見我的那一剎,你眼里閃過轉瞬的驚訝,但隨后便無任何表情了,盡管不易察覺。但在那么干凈明澈的眼波里,任何一絲漣漪,都會掀起人心里浩蕩的波瀾。我努力用盡全部的勇氣、全部的熱情,對你說:“回來了,冷嗎?我們一起睡吧。”我又看見了你眼中的漣漪,卻是前所未有的安靜、溫暖,然后你對我微笑,皓齒潔白。那一刻我終于釋然了。
從那一晚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一個有著如此美麗眼睛的女孩,一定有著一顆美麗的心……你在我身邊并排躺下,肌膚的冰涼透過我單薄的睡衣侵襲著我,但我不相信你是冷血,只是沒人來溫暖而已。睡前的最后一秒,你突然問道:“為什么等我?”黑暗中你轉過身看我,眼睛明亮如炬。我輕輕搖頭,說:“睡吧。”“你大概不知道我只是個沒人管的野丫頭!”你說。
一夜過去了。早上醒來,你已不在身邊。穿好衣服,吃過早餐,才發現你已在院子中。今天,我們要去登千山,山很高但令我驚喜的是,你也要去。一路上你始終沉默。汽車平穩地駛上盤山公路,我們很快來到了林間小路。一步步,走的全部是高低不一的臺階,走了一大半,大家便都累了,不肯走,嚷著要回去。這時天色也暗下來了,但我堅持要爬上山頂,最后只我一個人孤單地往上走。一路上兩側是一排排的參天古樹,蔓延的綠色首尾相連地遮蔽了半個天空。山野寂靜,風過,樹葉如雨般紛飛飄落。那時我真的害怕,但我沒有退卻的念頭,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努力認真地觀察著周圍。忽然,我看見了林子深處的一棵古樹下,有一塊極漂亮的石頭,雖有很多棱角,卻有異乎尋常的漂亮花紋。我決定要取到它,但樹林里沒有路,我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里走。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取到了它。
可意外卻發生在歸途中,由于著急沒小心,一腳踩空了,跌坐在地上,我急切地想站起來,但腳上卻隱隱作痛。由于時間已晚,山林中空無一人,寂靜壓迫我的胸口,眼看黑色一點點漫上天空,那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眼淚也蠢蠢欲動了。幸運的是,你出現了。你伸出手牽住了我,那手有夕陽般溫暖的熱度,你對我說:“不要哭了,眼淚除了懦弱什么也不能代表,有勇氣跑到這么遠的山上來,就是個堅強的人!”頓了頓,你又問道:“干嗎一定要爬這么高呢?”我沒有回答,于是你拉著我向山下走去。天空中,晚霞如火般燃燒,你的身影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如同夕陽的天使。黛蔭,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所措,但只要拉著你的手,無論走到哪里,都像是走向天堂。
現在的我,坐在火車上,寫下了這些文字,來紀念我們的相識。黛蔭,在短暫的旅途中,是你給了我最美麗的邂逅。當我第一次聽見人們那樣議論你時,我決定等你,因為我看見你的眼中有熱烈的光芒。你的冰冷,是因為沒有人光顧的溫暖。那么,黛蔭,如果沒有人喜歡你,我愿意陪在你身邊;如果你身上有太多棱角,我愿意用愛去將它們撫平。所以那天,我決心登上山頂的許愿樹,為你祈禱,卻因為一塊石頭而未能遂愿,但我又因了這石頭,對你的了解更深了一層。黛蔭,就如這石頭,盡管它外表冰冷堅硬,棱角分明,但手心的熱度可以將它溫暖,時間的痕跡可以將棱角撫平,然后它便會呈現出最美的花紋。黛蔭,你也是一樣。
我始終相信,終有一天,你會變得潤澤光滑,就如在夕陽中的你一樣,有天使般的溫暖和美麗。那時,你便樂意成就最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