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學生演講十佳大賽誕生于1998年百年校慶之際,六屆大賽的成功舉辦,恢復了北大歷史上的演講之風,涌現出數位優秀的學生演講家。愛校與愛國、北大與世界、使命與責任、學習與生活,他們將思想的聲音與真摯的情感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特殊的演講魅力。
我的男朋友是清華的,那純屬兩年前一個不幸的意外。從此,當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兒在和法律系的男友一起譏諷時弊的時候,另一個女孩兒在和中文系的男友共讀美文的時候,我就在和男朋友為了“捍衛”各自學校的榮譽而永無休止地斗嘴。我鄙視他們沉悶乏味,辜負了一個靈秀無比的校名,他就鄙視我們散漫狂傲,難當兼濟天下的重任。同學都說,就是巴以修和,你們也不會休戰,前世冤家,竟然可以成為男女朋友。
回想當初,我和男友針鋒相對時,處于劣勢的還常常是我。有了在清華的籃球場、足球場、棒球場、手球場、沙灘排球場看他們比賽的經歷,我不敢夸耀我們的體育設施;有了在他們那些每個座位都配有插座和網口的自習室學習的經歷,我不敢夸耀我們的理科樓群;有了在他們N個食堂就餐的經歷,我不敢提我們的后勤。拼命地在記憶里和生活中搜刮北大的與眾不同,想到的卻是大一時曾見過有人貼在三角地的詩文或檄文;卻是熄燈后和同學跑到西門外一邊吃雞翅,一邊旁若無人地縱談天下大事;卻是在宿舍八卦時聽到的那一個個像電影卻又是真實的北大愛情故事。突然才明白,北大最值得驕傲的,并非那些看得見摸得著、可用數字或圖像表達出來的教學儀器、體育設施、校園風光和獲獎項目,而是流傳在口耳間、彌漫在空氣中、落實在行動上的北大人的氣質和精神。
北大人的氣質是浪漫的,男友堅持認為那是因為北大的校園優雅沉靜,清華的校園則是標準的棋盤,規規矩矩,耳濡目染,當然形成截然不同的風格。可是在我眼里,北大不僅有未名湖,還有擁擠不堪的住宿區,而清華不僅有兩條筆直交錯的主干道,也有荒島上的荷塘月色,可為什么除了朱自清之外,沒有人稱頌那里?為什么未名湖是個浪漫多情的地方,而那里不是?只有比較之后才明白,北大的浪漫,不是一塔一湖賦予了我們,而是我們賦予了這一塔一湖。生活本來并沒有蒙著玫瑰色的面紗,而是我們戴上了一副玫瑰色的眼鏡。而對我的男朋友來說,站在湖邊和站在自習室的走廊上沒有太大的區別。
北大人的精神是自由的,只有北大容許甚至欣賞因才華橫溢而可能特立獨行的學生。這一點也是我和男友分歧最大的。我真心贊頌北大“桀驁不馴”,他卻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什么同一件事情我們看到的是如此的不同?“心高氣傲”與“志向遠大”,其實很難截然分清吧。抑制了北大人的狂放,又哪來科學研究中不時突發的奇思妙想?銼鈍了北大人的鋒芒,又怎能指望我們道義鐵肩?
有了這樣的想法,我和男友的爭論只會越來越激烈,我們就在相互鄙視中度過了兩年,各自以自己的校園文化為上。于是,當我越來越像個北大女生的時候,他也越來越像個清華的男生,所以不管我多少次用多少種委婉的方式問他“為什么你從來不說有多喜歡我?”他總是以不變應萬變“清華教導我,行勝于言!”而我也很好地體現了北大有容乃大的胸襟,包容了他的一切遲鈍木訥與不解風情。
其實,冤家又何止我和我的清華男友。北大、清華,兩所中國最頂級的大學,隔墻而立,卻風格迥異,同在天子腳下,早已暗暗較勁多年。但正如我時常想的,若是沒有這個清華男友,我大概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地愛北大,或者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愛北大。有了比較,才能更深刻理解自己的特點,才懂得去發揚自己的傳統,才會留意去建一個不一樣的校園。心之向往的北大就是在比較中被一點一滴勾劃出來。人文傳統大過一時榮辱,精神氛圍重于物質基礎。浪漫多情也好,狂放不羈也罷,山高水長任其發展,是為北大模式也。唯有這樣,我們才有資格齊名于世界一流大學,才有足夠自信說我們是獨一無二的。至于我嘛,有個清華男友,生活不僅僅是多了進出北大東門的次數;不僅僅是多了一個可以閑逛的大園子;也不僅僅是多了一幫光棍朋友,整天要我介紹mm。有個歡喜冤家,我學會了站在別處看北大;站在另一個人群中看北大的人群;站在另一種風景中看北大的風景。
(注:作者羅菁,原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2000級本科生,北京大學第五屆學生演講十佳大賽十佳獲得者,當屆演講主題為“我心中的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