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妻子令我羞憤難當

□口述 丁海濤

□整理 蓯 蓉

當“上進”的妻子為助夫升遷而犧牲人格尊嚴之時，令人不禁要問，她是為了丈夫的人生目標、錦繡前程，還是為了自己不能實現、卻強加于人的功名求切之心——

精心打造，“上進”嬌妻促夫成材

2000年7月，我從某稅務學院畢業后，分配到家鄉某縣國稅局工作。我是稅務學院的本科生，加上我工作十分努力，成績很突出，一年后，我被提拔為副科長。

就在我春風得意的時候，我認識了在當地銀行工作的齊思潔。齊思潔長得非常漂亮，追她的人很多，在我的不懈追求下，2003年1月，我們終于走進了婚姻殿堂。

新婚之夜，我摟著嬌妻，無比幸福地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我對思潔說：“思潔，你一定要記住我的承諾：我會一輩子只愛你一個，我要拼命發奮努力，讓你過最好的日子，最幸福的生活。”思潔溫柔地看著我，被我的承諾感動得流下淚水。她問我：“你知道我為什么最終選擇了你嗎？”我說：“因為愛！”思潔說：“愛當然是第一重要的，還有，因為我敢賭，你今后一定是最有發展前途的。”我說：“若是我今后前途暗淡，你豈不是很失望？”思潔說：“不會的！你現在是副科長，你還要當正科長、副局長、局長，今后，還要向市局、省局奮斗，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我作為你的妻子，百分之百支持你，我能為你實現人生的奮斗目標犧牲一切。”思潔的一番話讓我很感動，我覺得她嬌弱的身體里，蘊藏著一顆奮發向上的心。我為有這樣一位明大義、識大體的妻子感到驕傲和欣喜。

因為把我的前途當作了整個家庭的奮斗目標，思潔承攬了全部家務，犧牲了所有娛樂，讓我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我也因為有思潔的不斷提醒和鼓勵，工作干得非常出色。2004年冬天，我順利地被提拔為科長，為我出生才一個多月的兒子獻上了一份厚禮。

為了慶賀婚后我的第一個奮斗目標的實現，思潔拉我到一家男士服裝精品商店，花了兩千元給我買了一套名牌西服。思潔說：“服裝和身份要般配，你要時刻想到自己是有身份的人，這樣才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真正有身份的人。”我知道，思潔是要一點一點地努力把我往她所描述的人生奮斗目標上推。

為了前途，妻子全力幫我協調上下關系。她時刻提醒我，除了工作做出成績，處理好與機關同事、領導的關系非常重要。她總是隔三岔五地要我和她一起到幾個局領導家里去坐一坐，一來表示我們全家十分重視和領導的關系，二來她也可以認識領導的家屬，利用家屬幫助我和領導建立良好的關系。為了防止我在工作中出錯、防止我在人際關系上得罪人，每天下班回家，思潔總會讓我把在單位做了些什么事情、是怎么做的、和哪些人說了些什么話、單位有些什么大事小事，像放電影一樣統統給她放一遍，然后提出她的意見看法。對我們單位的一些新動向，她像一個頭腦敏銳的小政客，總能分析、預測出一些事來，說得還很有道理。

有一次，因為稅收業務的問題，我和一名資歷比我深的科長在局機關的一次會議上發生了分歧和爭執。我年輕氣盛，得理不饒人，搞得那位科長有點下不了臺。下班給思潔說了這事，她立即拉著我要去那位科長家賠禮道歉。她氣憤地說：“我和你說過多少回了，與局里任何一位干部搞僵了關系，都會成為今后提拔進步的障礙，更何況是一名科長。你完全可以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解決這件事，為什么要讓人家下不了臺？走，我和你一起去道歉。”我說：“要去也等吃了飯再去呀。”她堅決地說：“不行，不能讓人家的氣在肚子里生了根。”我沒辦法，只好怏怏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到商店里買了些禮品，去這位科長家賠禮。看著我和這位科長握手言和，思潔高興地說：“你看這多好，為工作上的事情搞得大家不開心真沒有必要。”之后，思潔還去過幾次這位科長的家，生怕他心里還留有成見。在思潔的努力下，不僅我和這位科長化解了矛盾，成為了很好的朋友，她和科長的老婆也來往頻繁，成了密友。

在思潔的精心打造下，我在單位與領導、同事關系處得非常好，我的工作業績也很突出，領導對我很賞識。我覺得，我在一步一步朝我追求的目標靠近。

為夫升遷，利令智昏出賣尊嚴

2006年初，我們國稅局搞人事制度改革，實行競爭上崗、擇優錄用，同時，要從中層干部中選拔一名年輕有為的人才充實到領導班子中來，任副局長之職。以我的能力和基本條件，我很有希望競爭到這個副局長的位子。但是我也清楚，這絕不是一帆風順的事。思潔和我一起分析局勢、研究對策，她說：“咱們志在必得！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上去了，憑著你年輕和過硬的專業知識優勢，為今后上更高的一級臺階打下基礎。在官場上，年輕就是法寶！”

是啊！我才29歲，如果能夠競爭上副局長，我就是市國稅系統最年輕的副局長，我的前途就會像思潔預言的那樣，不可限量。想到這，我心里充滿了向往，異常激動，決心拼一把。

思潔幫我定下方案：第一，認真復習看書，爭取綜合考試獲得頭一名；第二，她去請她的老同學、縣一中的高級語文老師協助我寫競爭上崗演講稿；第三，由她到幾個主要領導家里“活動”。

思潔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她把兒子送到她母親那里，專心投入到方案的實施過程中。每天吃完晚飯，她總是為我泡一杯好茶、備一包好煙，放到我的書桌上。在我緊張復習期間，每天晚上，她都有計劃地到局領導家里去坐，和領導家屬拉關系套近乎。其實，我希望自己憑實力競爭到副局長這個位子，不想思潔做得太下作，讓人家笑話。我勸她不要這樣，但思潔認為在這個關鍵時刻得把握領導的思想，一刻也不能大意。我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去。

經過我和思潔的共同努力，我的綜合考試與干部民主評議得分和行政科的姜科長并列第一，最后一個環節是局領導集中審理，確定誰是副局長的人選。

2006年五一這天，思潔把我們局長請到家里來吃飯。為了這頓飯，思潔準備了兩天，搞得十分豐盛。酒桌上，思潔端著酒杯走到喝得有些耳熱的局長面前，顯出幾分親昵的樣子，嗲聲嗲氣地說：“我老公這次競爭副局長這個位子，全靠你了。你要是不幫忙，我可不答應喲。”局長借著幾分酒勁大膽地問：“你敢當著你老公的面和我喝一杯交杯酒，我就幫忙。”說實話，看見思潔那番表現，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礙于情面沒有當場發作。局長臨走的時候，一雙眼睛還在思潔身上轉悠。送他們下樓時，我們扶著歪歪倒倒的局長，感覺到他在趁勢往思潔身上靠。我聽得出局長話中有話地對思潔說：“小丁要是競爭上了，真得感謝你這個賢內助呀！不過，還得看你怎么個內助法嘍。”

送走了局長，我就對思潔發泄我的不滿，我說：“如果這個副局長是要靠出賣老婆的色相才能得到，我寧可不當！”思潔卻不以為然，反而說我沒有出息，小肚雞腸，胸無大志。她說：“三十六計中不是也有美人計嗎？說幾句玩笑話，你何必太認真。你老婆難道不知道保護自己嗎？這次副局長上不了，你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3年？5年？你有時間等嗎？”

之后的幾天，思潔加緊了“活動”。有兩次，我要和她一起去，她說：“你去只會把事情辦砸了。你等著吧！我正在一個一個把你們局的幾個領導都擺平。”5月10日這天晚上，思潔回來得很晚。她興沖沖地告訴我：“你們局明天宣布副局長人選，你知道定的誰？”我問：“難道是我？”思潔說：“傻瓜，就是你！”

果然，第二天局里召開全體干部職工大會，我被任命為副局長。能實現我人生的又一個目標，我感到十分激動，我知道這里面有思潔的功勞，心里對她充滿感激，發誓要好好愛她。

驚悉丑聞，完美妻子形象坍塌

樂極生悲，就在6月份下鄉檢查工作的時候，我意外地聽到局里人背后議論，說我的副局長位子是靠老婆出賣肉體換來的。聽到這話，我頓如五雷轟頂，痛苦不堪。我對自己說：“不可能！我們是那么恩愛的夫妻，她不可能背叛我！”可是，回想起思潔那些日子的深夜不歸，我又心存疑慮。

回到家里，我質問思潔：“你為什么這么下賤？！難道官位比人格尊嚴還重要嗎？！”思潔流淚了，承認了她和局長在一家酒店開房的事。我震驚了！妻子完美圣潔的形象在我心間迅速崩潰坍塌，我顫抖著說：“你太不要臉了！這事是瞞得住的嗎？你讓我今后在局里、在社會上怎么做人？”

思潔哭著說：“我這樣做，全是為了你，為了我們這個家啊！”我暴怒地揚起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厲聲罵道：“無恥！”

我不能原諒妻子，她的行為傷害了我的人格和尊嚴。每天一到辦公室，我仿佛感到每個人都在用蔑視的眼光看我，都在心里嘀咕說：“看他當個副局長人模人樣，其實是個吃軟飯的。”只要一見到局長，我心里就升起一股壓制不住的怒火。

我仿佛一下子掉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黑洞里，看不到光明，感覺不到我曾經向往的副局長這個官位的榮耀和喜悅。我開始害怕去上班、害怕見到同事們的目光，看到別人聚在一起小聲說話，我趕緊低下頭繞開。短短幾個月間，我經歷了副局長這個職位給我帶來的大喜大悲。而導演這一切的，竟然是我的妻子！

后來，我沒有辦法再接受思潔，和她分室而居了。

走出陰霾，人格官位孰重孰輕

思潔對我還是一如既往，關心我的起居、照顧我的生活，不管我態度多么惡劣，她都不和我爭吵，只是默默流淚，哀求我原諒她的行為。國慶節放長假，單位組織到外地旅游，我沒有心思參加，把自己關在家里，躺在床上抽悶煙。思潔哪也不敢去，陪我守在家里，生怕我想不開，干出傻事來。

國慶長假的最后一天，思潔買菜回來，急切地敲開我的臥室門，興奮地說：“告訴你，你們局長昨天被公安局抓了。那個老流氓，活該！”我不解地問：“怎么回事？”思潔說：“他昨天晚上和別人一起去洗腳城找小姐，被公安局掃黃執法隊的人抓了個正著。”我雖然竊喜，但還是抹不去內心深處的陰影。

中午吃飯時，思潔倒了兩杯葡萄酒，舉著酒杯對我說：“大男人做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你這樣下去，我也會被你逼瘋的。來，灑脫一些，喝了這杯酒，把一切都忘了吧！”說完，她一口把滿滿一杯酒喝了。我沒有喝，說：“怎么灑脫？！我能在單位同事面前忘記我這個副局長是老婆用身體換來的嗎？”思潔生氣地大聲說：“那怎么辦？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時光能倒流嗎？我不再求你原諒我，但是，你要替你自己著想，你總不能為了我的過錯永遠頹廢下去吧。其實，你有3條路可以選擇：其一，如果你不能原諒我，就和我離婚，徹底解脫；其二，如果你受不了單位人的冷眼，就辭職不干，憑你的能力，哪里都可以有出息；其三，如果你有承受能力，就照樣當你的副局長。我最受不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會在家里唉聲嘆氣。”

我一聽，血往上涌，一口把酒干了，說：“我從來沒有想到要離婚，但你傷透了我這個做丈夫的心。我們結婚時你說過能為我犧牲一切，我沒有想到你的犧牲竟是這樣！我很痛苦，其實理智上早就原諒了你，只是難以擺脫心理陰影。今后不論遭遇什么樣的困難，你和我，誰都不許再做出賣人格的事。在我的心目中，你比什么都重要，這個副局長我不想當了，我要辭職。”我告訴思潔，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在重慶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我準備先去他那里幫忙，以后再開創自己的事業。

我和妻子達成了諒解。經過了這場風波，思潔也成熟了。她終于明白了，美好的前途要靠腳踏實地奮斗，不道德交易換來的果子不會甜。

我知道，離開國稅局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金飯碗單位到異地他鄉謀生，將會很辛苦、很艱難，很多人都認為我的決定太沖動，但我還是下定了決心。2007年1月中旬，我和思潔都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一起來到了重慶。

相信我們此次離開，不僅能走出生活的陰影，還能創造另一種美麗人生。最重要的是，我們有過一次慘痛的教訓，從而懂得了人格尊嚴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有了它，我們的追求才會落在光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