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園子

那片果園在我每天散步必經(jīng)的路邊，青澀澀的桔子、橙子已日漸成熟，每天都有果農(nóng)在那里采摘果子。我關(guān)注著這個果園，等著收園子的那天。我想起童年收園子時的壯觀和熱鬧，我盼望著能找回那顆童心。

兒時，我住在果園里，方圓幾十里就這么一個果園，它引得多少人眼饞啊。人們從春天就開始守望這片園子了。開花時節(jié)，我們可以在花叢中奔跑，看那滿枝的花，聞那醉人的香，養(yǎng)蜂的人會把蜂箱帶進(jìn)園子，他們在園外搭一個窩棚，每天放蜂掃蜜，園中的蜜蜂們歡快地唱著歌，這朵花上歇歇，那朵花里藏藏。

樹上長出毛果子時，大人們就會反復(fù)交代了，少在園里瘋，別碰掉了果子。我們的腳步就輕了許多，不會隨便攀上樹枝，只在樹下看那些指甲大小的毛果子，嘴里念道，這棵樹上好多果啊，快看，數(shù)也數(shù)不完。

果子長成形時，不許小孩入內(nèi)了，大人們采取了許多防范措施。埋釘板，埋土炸彈，日夜派人防守。隔壁的王叔整天背著一枝獵槍在果園周邊巡視，一副不近人情的黑臉包公樣。果子快成熟的果園對我們來說充滿了神秘感，偶爾給守園的母親送飯，母親都會叫住想四處閑逛的我，別亂跑啊，小心釘板扎了腳，那炸藥也不是鬧著玩的，好好待著。那時，心就虛了，呆呆地看著把枝丫壓彎的果，揪下一個嘗嘗，真甜。

有調(diào)皮的男孩們會充好漢，結(jié)伴去偷果子，拖著被扎得鮮血淋漓的傷腿，抱回一個大西瓜，遞給伙伴一把刀，很豪邁地說，吃吧，分了吃。而后呲著牙擦著血抹上藥，看伙伴們伸出大姆指夸，大哥，好樣的。晚上就等著大人一頓暴打吧，罵，少不學(xué)好，長大得了？小時偷針，長大偷金，看不打死你這小兔崽子！

一年有兩次收園子，夏天收獲桃和梨時，村里停了好些大汽車，村長在廣播里喊，今天收園子，多少給四里八鄉(xiāng)留幾個，讓他們也嘗嘗鮮，收完園子，大家就可以安心回家睡覺了。于是，園子周圍圍滿了四鄉(xiāng)八鄰，背著口袋守著，看果農(nóng)們一樹一樹地采，一筐一筐地搬上車，只等村長一聲令下：放園了！大家手下留情別折斷了樹，進(jìn)去吧。人們蜂擁而入，眼睛緊盯著葉片間，蹭蹭蹭上樹，比猴兒還快，興奮地喊著，這里一個，這里又有一個，啊，那還有一個。我們這些孩子撒開腳丫子這樹竄到那樹，這時候可不怕什么釘板、炸藥了，一律的光腳丫，找到的果子塞進(jìn)領(lǐng)口里，有的小孩脫下自己的褲子，褲腳上挽個疙瘩，摘下的果子塞進(jìn)褲腿里，喜滋滋地背著滿滿兩褲腿回家。

我們最喜歡秋后的收園子，那多是桔樹，矮小，不像桃樹梨樹那般高大。桔樹葉片厚，密不透風(fēng)，尋個果子很不易。桔子收園時，來尋園的人并不多，這里就成了小孩的樂園。我們并不急于找果子，躲在樹上藏貓貓，躺在樹葉遮蓋的樹枝上，沖伙伴們喊一聲，來找我啊，我在這呢。于是透過葉縫看伙伴躡手躡腳地這棵樹看看，那棵樹瞧瞧，心里那個樂啊，偷著嘴笑。偶爾一抬頭，喲，一個火紅的桔子在頭頂呢。

散步時路過園子，果農(nóng)們還是那般不緊不慢地采摘，很想聽聽他們響亮地叫一聲，放園子啰。自己還有那份尋找的熱情嗎？兒時的伙伴現(xiàn)在都在哪？滿樹的果子啊，少了兒時伙伴嘻戲的笑聲，不免有些寂寞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