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居拉薩多年的我也是近段時間偶爾從一朋友那里得知,距離拉薩東南70公里的林周縣居然是黑頸鶴之鄉#65377;南來北往的黑頸鶴每年冬季從寒冷的藏北飛抵這里越冬,春暖花開時節又從這里飛回藏北草原產卵#65380;孵化#65380;度夏#65377;
朋友是個攝影發燒友,酷愛拍攝野生動物,若不是因為等著拍黑頸鶴,在這個高原寒冷的季節怕是早已去了內地了#65377;
正值元旦長假,便與朋友駕車去了林周縣#65377;
清晨七點準時上路#65377;這個時間在內地早已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了#65377;然而在西藏高原上,天尚未亮,我們為了趕在日出前到達林周縣特意起了個大早#65377;為防寒取暖,我們身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外加每人一個大攝影包,破舊的北京吉普車里便擁擠地幾乎沒了空間#65377;幾個人同時呼出的氣流很快在車窗玻璃上結了厚厚的一層霜,視線變得模糊不清#65377;為能看清道路便于行車趕路,只得搖下車窗玻璃通風,于是寒風在急速行駛的車外更顯瘋狂,帶著一股尖叫急不可待地從窗外灌進車里肆虐地撕扯著我們干糙的皮膚#65377;很快臉部便感到涼涼#65380;麻麻地,是那種術前打過麻藥后的感覺#65377;
在黑夜里頂著刺骨的寒風逆行,帶著逃離城市外出拍照愉悅的心情,身冷心熱,寒冷便不覺得可怕了#65377;上了路所有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有人說我們是另類人,潛臺詞好像是那種精神有些失常的人#65377;可人活著為了什么?我捫心自問卻找不回兒時那所謂的理想#65380;抱負之類的答案#65377;也許人活著只是一個過程,至于這個過程怎么度過那只是一種感覺#65380;一種方式#65380;一種活法而已吧#65377;
工作之余外出拍照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65377;
雖說車破,但能有車自駕外出拍照,對于還沒來得及盡快富裕起來#65380;且把積攢起來的#65380;十分有限的錢都扔進攝影器材里的我們已屬難得的奢侈了#65377;
一馬平川且新完工通車不久的黑色路面,林周轉眼即到#65377;
除黑頸鶴,這里還棲息著為數遠遠超出黑頸鶴的斑頭雁#65377;斑頭雁因為頭部有條狀斑紋而得名#65377;因為身上的羽毛是灰白色的,所以在西藏也有人把斑頭雁稱謂灰鴨#65377;
在到達黑頸鶴成群的棲息地之前,可遇上成群的斑頭雁,盡可在拍黑頸鶴之前捷足先登拍斑頭雁#65377;
路邊濕地里有個不大的小湖,湖面結著冰,冰上大群的斑頭雁和那被我們叫著黃鴨(可能屬鴛鴦類禽物)的成雙結隊或臥或立地停留在冰面上,等待著日出后飛往田野里去覓食#65377;鴨類喜水人人皆知,可它們為何在寒冷的冬天依然喜歡在冰凍三尺的湖面上過夜我們卻無從知曉,似乎這個此時我們都想知道,平日里卻漠不關心的問題很讓我們關心#65377;
湖對岸日出前的小村里炊煙裊裊,勤勞的藏家人早早起床開始了新的一天#65377;女主人首當其先點火生爐子熬茶,打上一壺香噴噴的酥油茶,再備好可口的糌粑#65380;手抓肉#65380;油炸果或是其它面點供早餐飲用#65377;熱氣騰騰的酥油茶喝了不僅解渴暖身,還有潤唇和抗缺氧的作用#65377;此時天寒地凍,全身上下一片冰涼,若是能喝上一杯熱騰騰#65380;香噴噴的酥油茶就再好不過了#65377;
高原人喜愛牛羊肉和酥油茶,這與他們生活在寒冷的高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65377;肉和酥油茶是含熱量成分極高的食品,人飲用后具有很好的抵御風寒的效果#65377;
由于長焦鏡頭不夠長,就想盡可能近的靠近目標,然而斑頭雁見了人立刻提高了警惕,伸長了脖子高高地昂起頭來察看動靜,稍有風吹草動便毫不猶豫地立刻飛向空中逃之夭夭#65377;
拍過斑頭雁匆匆上車趕路,路邊村寨小景在晨曦中固然美不勝拍,但拍黑頸鶴是此行的目的,為趕光線不敢過多停留#65377;黑頸鶴群居在虎頭山水庫一帶#65377;
乍聽“虎頭山水庫”心中為之一震,讓人聯想起特殊年代里的大寨#65377;在那個舉國上下一片紅的年代里,想必這虎頭山水庫與昔陽大寨的虎頭山有著某種意義上的聯系吧!
然而不管這虎頭山水庫往日的功與過,今天它所形成的猶如自然的高原湖泊和湖邊濕地卻是黑頸鶴棲息的理想之地#65377;
若大的水庫與庫區鄉村在晨曦里形成了一道獨特#65380;優美的湖畔風景線,加上這個季節飛來此地的黑頸鶴更是錦上添花了#65377;
車駛入庫區,水庫邊果然停留著成群的黑頸鶴#65377;
抑制過分激動的情緒,手拿套著長焦鏡頭的照像機,弓著身子從幾個方向,像電影里德國鬼子貼近村莊似地貼近黑頸鶴#65377;
開始黑頸鶴并不在意我們這群深深喜愛并企圖貼近它們的人類,然而不等接近,黑頸鶴便發現了我們的企圖,機警地伸長了脖子靜觀,同時向著相反的方向移動,躲避著我們靠近#65377;據說穿老百姓的衣服能減少黑頸鶴的戒備心理#65377;可此時我們卻都穿著鮮艷的羽絨服,去哪兒換老百姓的衣服?
為打消黑頸鶴的戒心,我們一步三挪,試圖用這個辦法靠近黑頸鶴#65377;
然而失敗了#65377;黑頸鶴并沒有放松戒備,不等我的靠近便在一片高亢嘹亮的叫聲中飛走#65377;
不得已只能遠遠地進行拍照#65377;
看到受打攪而飛向遠方的黑頸鶴,心里著實有些不忍#65377;不該打攪它們的安詳寧靜#65377;可黑頸鶴太美了,誰見了都會覺得可愛,能夠拍到一張滿意的黑頸鶴照片實在是我們的一大心愿#65377;
美麗的黑頸鶴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65377;據說全世界目前僅存6000余只,其絕大部分都生活在我國的青藏高原#65377;黑頸鶴是世界上惟一生活在高原的鶴類#65377;
納木措湖畔
“納木措”#65377;
藏語里講“納木”是天之意;“措”為湖#65377;“納木措”即“天湖”#65377;
納木措號稱天湖一點不為過,一則因了它的高,海拔4720m,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二則因了它的大,是我國第二大咸水湖#65377;從藏傳佛教來講,它是勝樂金剛的道場,也是藏區九大神山之一#65380;藏北第一大神念青唐古拉的妻子#65377;
納木措真可謂“奇湖”,有著如此多的種種傳說#65377;按藏傳佛教信仰講,12年一遇的羊年,藏族人都要前往納木措轉湖朝拜#65377;
我便是在這種時候來到了納木措湖畔#65377;懷著一顆激動#65380;虔誠之心#65377;
在如此神奇#65380;美麗的大自然面前,人的心靈在不自覺中得到洗禮,人的肉體在不自覺中得以沐浴#65377;往日所有的不快與邪惡在那一刻蕩然無存,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親切#65380;和睦#65377;
朝拜的人群在湖邊圍著扎西島流動,氣勢浩大宏偉,從早到晚,絡繹不絕#65377;那不分晝夜的腳步聲就像在敘說著一個個古老的傳奇故事#65377;
湖那邊,念青唐古拉主峰唐拉亞秀在一片猶如沙海的群峰中兀自凸顯,鶴立雞群#65377;它真的就像人們傳說中的大神那樣盡守職責,日夜守護著他的妻子納木措和藏北這片廣闊無垠的草原#65377;
湖邊,來自遙遠他鄉的一家三口,父親#65380;母親#65380;和他們的女兒#65377;
陽光下,母親和女兒將藏袍褪之腰間,裸露著上身,父親用隨身攜帶的器具舀著圣湖里的水為她們澆水洗身#65377;
圣水澆洗身體,不僅洗去了她們一路的風塵,也將洗去她們身上的疾病和業障#65377;
云,白的耀眼#65377;
湖,藍的如畫#65377;
大自然,像洗過一樣的潔凈#65377;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如畫的世界里得到了升華#65377;
我拿著相機,心里坦蕩絕無非份之想向母女走去,希望拍到這美好純情的一面,但還是有些個擔心被人誤解轟走#65377;這時也就有藏族攝影師拿著相機走到我的前面,這壯了我的膽子,緊隨其后向前靠去#65377;
不成想,洗浴的母女卻是如此地大方無比,手挽了頭發挺起胸來,看著我們這群好似“鬼子進村”的攝影人讓我們拍照#65377;母女的大方和藹與無所謂,倒使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與她們的善良和純情相比,總覺得我們這些城里人少了點什么#65377;我以為少了的那一點也許正是作為人所最最美好的東西#65377;
魚鄉——俊巴村
驅車從拉薩出發,半個多時辰后來到了曲水縣境內著名的兩橋一洞,過了第一座水泥橋右行,是一條新修的還算好走的簡易沙石公路#65377;沿著沙石路順拉薩河下游向西南駛去,漸漸接近了同樣著名的西藏魚鄉——俊巴村#65377;
俊巴村里的人世世代代延續著打魚#65380;吃魚的的習俗#65377;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果說過去是因為窮,村里人才下河捕魚,而今天的俊巴村卻是曲水縣首屈一指的富裕村#65377;人們捕魚是因為生活中缺不了魚#65377;
俊巴村座落在曲水縣#65380;拉薩河下游北岸,與河南岸的曲水縣城隔河遙遙相望#65377;這之前,俊巴村雖說名聲在外,卻是個夾裹在雅魯藏布江和拉薩河中間的半島魚村#65377;村莊三面環水,一面鄰山,進出交通實為不便,與河南岸樓高路寬的曲水縣城相比反差極為明顯#65377;河那邊車水馬龍,河這邊卻連公路也沒有,村里的人外出要靠乘坐自制的牛皮筏子過河才能坐上汽車遠行#65377;
然而雖說是交通不便,俊巴村卻也是個美麗的好地方#65377;這里依山傍水,景色宜人#65377;碧藍的拉薩河水從村前流過,村后的高山則為俊巴村鑄就了一道擋風遮雨的天然屏障#65377;每當冬季風起嘯墻,肆虐原野之時,這里卻依然是風平浪靜,一派祥和之景#65377;夏日里村旁的湖水清澈見底,碧波蕩漾;油菜花香四溢飄香;白楊古柳為村里增添了一道古樸的風景#65377;這里還是雅魯藏布江與拉薩河的融匯處#65377;由西而來的雅魯藏布江水和由東向西流的拉薩河水在這里融匯后一起東進,南下,最后匯入了印度洋#65377;
兩橋一洞工程,縮短了拉薩至貢嘎機場距離的同時,也為俊巴村架起了一道通向河北岸和村后山南邊的虹橋,村里的人外出再不是過去的只能靠坐船過河#65377;因為有了兩橋一洞,俊巴村由昔日交通極為不便變成了今日四通八達的村子#65377;過橋可去縣城和拉薩,而穿過公路隧道就到了貢嘎縣境內,去山南和機場十分便利#65377;
前方引路的車在一處房舍后揚起一團灰塵就沒了蹤影,不知它直奔誰家去了#65377;每當下鄉有縣里的人陪同就一定會提前和村里聯系好的#65377;因為如今接待工作已經走進了一個模式,只要說是上面要來人,他們準會有保留的幾房人家供你參觀,緊接著還會跟你大談投資共建事宜,說白了就是希望你能來投資建設#65377;這應該是好事,老百姓也知道招商引資了#65377;
進了俊巴村,一色新建的房屋足以說明了村里人的富有#65377;
我們去的第一家主人是村長尼瑪的家#65377;全家人在得知縣里上面要下來人的通知后,正為我們準備豐盛的魚宴#65377;就我個人而言,非常不喜歡這種事先有準備的調研,然而這頓魚宴卻是一定要吃的,否則那才叫真正白來趟魚村#65377;尤其是這西藏最著名的魚村#65377;
老話說吃魚健腦,吃魚的人一定聰明#65377;也許俊巴人的聰明才智真的應驗了這句老話#65377;要不俊巴村怎么會成為縣里最富裕的村子呢#65377;
趁著尼瑪做飯的功夫,我們走訪了第二家老鄉#65377;主人叫巴桑仁青,是個老人,兒子和大女兒都結婚分出去單過了,只有小女兒和入贅的女婿#65380;老人一起生活#65377;
走進老人的院子,是個雙層套院,外面的院子堆放農具和一些雜物,一個新做的牛皮船被支撐在院中太陽地里曬著#65377;內院里才是住房#65377;老人見有人來了便從內院走出,見我們興致濃厚地盯著那新做的牛皮船看,走上前來跟我們一起看船#65377;有人問老人船要多少天才能干透,老人說一個星期就可使用了#65377;
魚村的人與牛皮船最有感情#65377;因為長年與船為舞,魚村里的人都會跳牛皮船舞#65377;這種舞需將船背在背上,再在腰上綁個一米長的木棍,有這木棍撞擊牛皮船邦就會發出響聲來#65377;隨著有節奏的響聲,人們開始背著船跳節奏歡快的舞蹈#65377;
我們幾個來人都沒見過這種牛皮船舞,很想見識一下,于是在我們的再三請求下,老人背起了還沒曬干的牛皮船為我們表演了一段牛皮船舞#65377;未干透的牛皮船比起曬干后的牛皮船要沉重的多,老人只跳了一小會就說跳不動了#65377;的確,如此一張大船背在身上能不重嗎#65377;若不是老人身體還算健壯,且跳的是他最喜愛的牛皮船舞,怕是背著這沉重的牛皮船連這一小會兒也跳不動的#65377;
跳過牛皮船舞,老人要向我們推銷他做的皮貨#65377;于是我們跟在老人身后進到內院,來到老人家中#65377;這時老人的老伴也從屋里出來迎接我們#65377;
待老人拿出他做的手工皮貨后對我們說,他做的皮貨是村里最好的#65377;
的確,老人的皮貨手工精致,品種也不少#65377;這為他賺了不少錢,是他主要的副業收入#65377;老人說,年紀大了,不能像年輕人那樣外出打魚賺錢,但只要做的好,做皮貨一樣能賺來錢的#65377;
我們相信,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和俊巴村的對外開放,老人的皮貨在不遠的將來一定能受到游客們的青睞#65377;
無巧不成書,在我們走出巴桑仁青老人家后到了一家剛外出打魚回來的年輕人家,沒想到這家年輕的主人竟然是巴桑仁青老人的小兒子#65377;名叫格桑達娃#65377;
格桑達娃是昨晚和幾個一同外出打魚的人回到村里,說好今天在格桑達娃家里聚餐喝酒的,趕巧被我們碰上了#65377;憨厚的格桑達娃見家里來了幾個不速之客的漢族不知如何是好,披了件衣服站在院中連翹在嘴里的香煙也忘了抽#65377;其他兩個伴一個在做回鍋肉,一個坐在院中太陽底下喝酒#65377;能做回鍋肉,看來外出沒少跟四川人打交道#65377;
為打破這尷尬的局面,我們同格桑達娃打聽他外出打魚的情況#65377;原來他們現在打魚都是給老板打#65377;老板用車把他們送去打魚,打上來的魚就直接銷售給老板運走,問他們為什么不自己打魚去賣,他們說給老板打魚省了很多事,而且不愁打了魚沒人要,收入也比較穩定#65377;老板對他們不錯,雖然看上去比他們自己打魚去賣價格低了許多,可是如果一筆筆的細細算來他們不吃虧#65377;少了運費,少了風險#65377;
也許他們是對的#65377;市場經濟要求他們必須轉變觀念#65377;
離開格桑達娃的家已過吃飯時間,肚子開始咕咕叫了#65377;這時那魚餐的誘惑就更大了,于是一出格桑達娃家便急著趕去尼瑪家吃魚餐#65377;
尼瑪早已在他家的客廳里擺好了長長一條宴會桌,桌上擺著啤酒,我們一到,豐盛的各式魚肉便都擺上了桌子,一股魚肉香味老遠就鉆進了我們的鼻子#65377;
事后我們向房東建議搞個家庭旅館,開個魚餐館,要有品牌意識,把拉薩的人全都吸引到村里來吃魚#65377;
哈哈,如果這樣,村里的老百姓一定會發大財#65377;我可是真心希望魚村里的老百姓個個都能發家致富#65377;
破瓦灌頂大法會
是在天黑前,大雨即將來臨時到達直貢堤寺山下的#65377;
大片的烏云襲上山頂之后,順著山勢向山下聚集的人群逼壓過來#65377;盡管大雨瞬息間就會降臨,然而那條勉強能夠通車的鄉間土路上,熙來攘往的人群依然潮水般地涌動著,毫不理會暴風驟雨的來臨#65377;
直貢堤寺前所未有的熱鬧非凡,是因為最具影響的猴年直貢破瓦灌頂大法會,引來了眾多的頂禮膜拜者,如今又平添了數以萬計的旅游觀光者#65377;有人統計直貢堤寺山下聚集的人至少有十五六萬#65377;
土路兩側充斥著各種低檔百貨#65377;來往蠕動的行人不全為購物而來,大多只看不買,圖個熱鬧#65377;人聲,雷聲,過往車輛的喇叭聲相互交合在空中回蕩#65377;路上的行人對過往車輛尖利刺耳的喇叭聲毫不在乎,直到汽車就要碰撞到身上時,才極不情愿地讓開一條僅供汽車勉強通過的道路來#65377;待汽車剛一過去,四周的行人便又馬上匯集一起,占據了整個公路#65377;于是,下一輛車又要費上好一陣功夫,直按的汽車喇叭恨不能多生出幾只喇叭來一起鳴笛開道時,才有可能通過#65377;
同行的幾個人費盡周折才在進來的入口處找到了一塊空地,大家一起動手搭起了自帶的沙灘帳篷#65377;空地前是一片青稞地,地里的青稞眼見就快長熟了#65377;不知地的主人現在何處,可惜了這片上好的莊稼,被人們踩的幾乎要顆粒無收了#65377;
雨來了,還捎帶著風#65377;
直貢堤寺,有風也有雨#65377;
天已黑盡#65377;簡單的飯后便草草鉆進帳內脫衣就寢#65377;儲蓄精力是為了第二天有足夠的力氣登山#65377;
冰雹般的雨點敲打著帳篷發出鞭炮般的響聲#65377;很擔心嬌小可愛的沙灘帳篷是否能夠抵擋得住如此狂風暴雨#65377;記得在藏北草原上為觀賞風景將同樣帳篷搭在村民屋頂上,夜里險些被風連人帶帳篷吹下屋去#65377;
也許是坐了一天車的原因,人疲車憊,盡管擔心夜里帳篷有被風吹走或漏雨的危險,還是在擔心中睡的很香甜,一夜無夢#65377;待到醒來時,周圍帳篷內的朝佛之人早以上了山#65377;
仰望山上行人不斷,此時不走還待何時#65377;
趟過飽飲雨水的草地來到山前早已濕了鞋面#65377;沿著前人走出的上山小道開始登山#65377;
曾幾何時,曲曲彎彎的小路不知留下了多少人的足跡,路中的石頭已被踏磨的光滑如玉#65377;也許是因了當年仁欽貝第一個由此小路上山建寺,之后引來了無數的追隨者蜂涌而至,于是有了這條踏塵云天的小路#65377;
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直貢山本沒有寺,來了仁欽貝也就有了直貢堤寺#65377;
為建直貢堤寺,仁欽貝也許是第一個走在這條小路上的行人#65377;而那時我想絕沒有此路,仁欽貝很有可能是手腳并用才上得山去的#65377;小路如今依然陡峭無比,雖說是路,卻比路難行#65377;勉強走得幾步便要停下稍歇喘息,可謂三步一小歇,五步一大歇#65377;
山路越來越陡,雙腳也越來越沉,身上的照相器材更是越來越重#65377;開始登山時身輕如燕的那股勁此時全無,只覺得越是登高越艱難,每走一步都覺得心臟一陣緊似一陣,要從胸腔里跳出來#65377;看著年長的藏族老人在盤山小道上倒也走的輕松自如,自覺慚愧不如,不免用羨慕和敬佩的眼光看著老人#65377;老人身背小包手拿念珠,嘴唇輕微蠕動,口中念念有詞,蚊蠅般的誦經聲不停地從鼻腔里發出#65377;老人在經過我身邊時停下看著我,同時鼻腔里發出的那蚊蠅般的聲音也隨之停止#65377;我看著老人好奇的眼神,以為他會對我開口說話,然而好一陣他卻什么也沒說#65377;于是我友好地向老人說了那句我逢藏族就說的,也是我僅會說的一句藏話:“扎西德勒!”老人聽后回敬我一笑,同時也回敬我“扎西德勒!”
語言不通阻礙了我和老人的交談,但我感到此刻我們彼此間的心是溝通的#65377;稍候老人用蹩腳的漢語說道:“謝謝!”
此刻用“謝謝”二字實在不太恰當,但我立刻就明白了老人的心意#65377;老人同情地看著我因為出汗而滾燙的臉和身上沉重的照相器材,說明他對我的同情#65380;理解和關心,對于我這個已經不算年輕的漢族人來說,能夠如此艱辛來此地絕非易事#65377;老人走上前來伸手指著我身上的攝影包,做了個要幫我背包的動作#65377;我頓時受了感染,感動地不知說什么好,慌亂間用極蹩腳的漢語連聲說“謝謝!”我不得體的表現倒讓老人越發要為我背包了#65377;看著可能七旬的老人,此刻我就是再累也不忍心讓老人幫我背包#65377;我感激地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向老人遞過去#65377;老人沒有客氣,接過水后從隨身小包里拿出幾塊干奶渣遞給我#65377;
待老人走后我就地坐下,想等老人走遠了再上路#65377;我是不愿老人看著我的狼狽相#65377;冰涼的石頭浸染著身體接觸石面的皮膚,寒氣逼身而上#65377;我感到了一股涼意在全身游走,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身上的汗水卻還未干透#65377;想那身披袈裟的仁欽貝當年走在山路上是何等一副情景#65377;出家人身著簡陋,沒有沉重的照相器材壓身,可缺吃少穿在當年絕非不存在#65377;也許真是餓著肚子登山,為籌建直貢堤寺往返奔走與山上山下#65377;據說仁欽貝曾經患過麻風病,硬是靠著個人堅強的意念修煉治好了自己的病,而且還調治了許多麻風病患者#65377;
山下密布的帳篷猶如放牧的羊群,星星點點,成群成片#65377;這龐大的陣勢也許僅此處才會有#65377;而山道上的行人猶如行云流水,在蒙蒙細雨中緩緩涌向山頂#65377;
我隨著人流向山頂攀去,不時停下用雨衣遮住雨水在雨中拍照,直到雨停日出才登上山頂#65377;
山脊上一排白色佛塔夾裹在紅白綠黃藍五色經幡中#65377;陽光下微風徐徐吹來,經幡在微風中迎風飄揚,在陽光里奪目耀眼;桑煙在晴朗的天空中升騰開來,漸漸融入藍天#65377;人們沿著山脊在經幡和佛塔間步履緩慢地行走著,不斷有人走向經幡往繩子上系掛經幡#65377;人們相信因果報應,在世多行善,來世有好報#65377;
雨后的轉經路泥漿裹著青草,腳踩上去稍不小心就會滑跤#65377;人們相互謙讓,小心翼翼地行走#65377;平日里繞經幡轉一圈得半個時辰,今日時逢破瓦大灌頂法會,人群聚集且是雨后泥漿之路,一圈下來就得近一個時辰#65377;
人們或轉經煨桑,或席地餐飲,或在經幡上簽名留字,或選景拍照留影#65377;
山頂較大的平地上用板劈圍了個挺大的院子,四周圍插著很多經幡#65377;院中有間小房,房前有塊大平石板是用來分解尸體的,這便是直貢天葬臺#65377;據說直貢天葬臺是西藏最有名的天葬臺,凡有條件的人家有人過世,都愿送到直貢天葬臺送葬#65377;我的朋友藏族作家加央西熱去世后也被家人送到了這里天葬#65377;
離開天葬臺,遠離了經幡林(我暫且把那大片的經幡稱著經幡林),翻過一座小山坡,眼前簡陋的小石屋依山而建,這些小石屋里居住著在此出家修行的人#65377;
我不是教徒,但我羨慕出家人清心寡欲的生活#65377;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無盡止的忙碌,心情豁然開朗輕松,內心平靜的猶如一潭碧波的湖水#65377;在這寂靜的大山里,人的整個身心也顯得同山樣的博大了#65377;
順著山間小道在出家人小屋中穿行,小路隔不多遠就會出現一條條的岔口,順著岔口就能走到一家家居住著修行人的家中#65377;
為不至于多走冤枉路,盡量選擇寬暢些的路走#65377;站在山腰上,老遠便可望見閃爍著金色光環的直貢堤寺金頂#65377;雨后的天氣灰暗陰沉,不甘心就此離去的烏云這時又開始在天空中滾動,風也隨之而起#65377;然而一抹陽光卻沖破烏云恰到好處地射在直貢堤寺上#65377;
堤寺里人山人海,風雨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了這強大的陣勢#65377;大路#65380;小路#65380;甚至無人走過的山坡上全都密集著上上下下的人流#65377;人流猶如條條黑色飄帶,從山上飄向山下#65377;
據史料記載,直貢堤寺歷史上曾因與薩迦寺交戰而被毀#65377;今天我們看到的直貢堤寺是后來修建的#65377;寺院依山建在了半空里,地勢險峻難行#65377;如今雖說修通了公路,可人們步行上山還是習慣走小路#65377;其中原因不乏多多#65377;
下得山來,全身酸疼,脫下鞋雙腳大指穿襪而出#65377;足見剛才下山的艱難#65377;
直貢堤寺,不愧為著名的僧人修行地#65377;
(作者單位:《西藏文學》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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