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橋流淌的陽光
清明過后的天空。春雨就下成了初夏
我站在迎風的坡上。雙橋古鎮的誘惑
山花爛漫。城市,愜意地趁勢逃出
三月的風雨潮濕著陽光
逼近了城市的峽谷。歸宿于自然的心境
如裊裊嵐煙縈繞在山谷。向著雙橋方向
看到從鐵塔旁起飛的白鴿。閃亮的翅膀
像一條繞過城市的河流
足以讓我的整個春天上當。飛翔
我看見漸次退場的春天就在眼前停留
就居住在永寧河的枯水期里
雙橋的陽光。小街古樸地照耀著垂柳
船工的女人老了。她的男人和兒子
遠去了遙遙的北方。她說她沒有孤獨
從不告訴老街。人近黃昏的種種心事
雙橋的陽光流淌著。找尋著
歲月中失落的帆。殘存的木屋見證了
永寧河。衰落的堤岸,北去就是長江
小鎮記憶
春天牽動著我
記憶牽著春天的衣裳
嫩綠的草地和蒲公英的馥郁清香
一陣一陣的風,吹開了小鎮的記憶
這樣我突破了城市的一個方向
古樸的雙橋。那條山下彎曲的河流
河面倒映著一棵一棵的樹冠
和河岸上彎曲的狹窄的石道
橫斷了記憶的前沿。忽然間有一陣愧疚
殺入了我的從前
從前的木屋和閣樓,從前的
雙橋小街。從前的朋友住在這里
從前的家鄉。從前的幾十棵黃桷樹呀
和沿著河岸的大青竹。小街的春天
竟然沉默。蕭條和衰落
雙橋小街的幻想曲。我的眼睛
不停地切換著時空,從前和現在
那天壤之別的慨嘆。那船工晚年的笑呵
為我們一聲聲吆喝著。一段逆水拉纖的號子
像一位敬意的長者握熱了我的手指
我必須告訴自己。這條還在失水的河流
就是我童年的永寧河。坍塌的堤岸和
掩埋于河床下的石階。堆放過鹽袋的渡口
以及破落的土木屋檐。那是時光的遺物
陳列在這個春天
沉寂的渡口
無法想象。無船的渡口
那些大樹掩埋下的歷史。這條河流
曾經繁衍的生命之河。這座岸邊的小鎮和
這條河流上鹽的渡口。
光滑的青石墩。如船工們的意志和愛情
很難想象。船工的女人
送自己的男人順水而下之后,煎熬地等著
船隊歸來,等著拉纖的漢子逆水歸來
而那無言的渡口。是汗水,淚水和河水
凝固于一體的渡口。如今成了正在脫水的城池
陽光和愛情荒棄的小街。莫不是傾倒的生命之渡
這是一條時光的河流。像我體內血液的動脈
悄悄地開始變厚變窄。自從我的身邊
有了盤旋的公路。自從我們人類煉鋼和煉鐵
到汽車奔馳在山腰和河流的峽谷開始。從那時起
我的血流就在變細而日漸渾濁。我失去了
清澈。永寧河的水。失去了肥美的清波和垂釣的漁翁
那些像鐵一樣的船板,那些像鹽一樣
堅強的船工漢子,在我的夢幻中。我卻無法聽到
清晨里走路的隊伍,馱走大米和布匹和鹽
那些背夫歇息的拐子窩永遠睜大了眼睛
向我訴說歷史的回聲——“死不瞑目”
這個破爛的小街在時光中移民出走
是因為疲弱的動脈以外,是患著潰瘍的胃
是我那醫治無效的胃呀。河水已經漂不起
蕩氣回腸的纖夫號子。而這
愛情的渡口,沉寂而消失是唯一的結果
站在這沉寂的渡口上
沉默是我的一切方向
選自《瀘州文藝》2006年第一期
本欄目責任編輯 牛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