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我剛好20歲,帶著親朋好友的重托,坐上了飛往奧克蘭的飛機。
我們四個留學生在當地合租了一個公寓,鄰居是一個個頭高大、絡腮胡子、親切慈祥的老頭。
因為初來乍到,大家整理內務以后,產生了許多垃圾,我們習慣性地把垃圾隨意丟在垃圾箱里。第二天,大家忘記倒垃圾。到了第三天,我把兩天的垃圾收攏來,我看垃圾箱里裝不下,于是就用塑料袋裝好放在了地上。不想我第四天去倒垃圾時,發現旁邊竟然多了一個垃圾箱。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五天,我們的公寓收到了法院的一張傳票。我們爭先恐后地看內容,才知道是鄰居——那個看起來和善的老頭把我們告了,“罪名”是“破壞垃圾秩序”,給垃圾回收部門回收有價值的垃圾造成混亂——罰款!還有不按時倒垃圾,應該每月多付一個垃圾箱的款項,等等。
我們四個小伙子戰戰兢兢地到了法院,警官格里姆斯頓教育我們:在新西蘭倒垃圾,要學會分類,比如屬于生物類垃圾的,就應該放入普通類垃圾箱中。因為每所公寓前配備的垃圾箱數,是根據每家每戶每天的垃圾量計算出來的,多增加一個垃圾箱就應該多付錢,不能夠隨便增加鄰居的負擔,以免遭到鄰居的埋怨和指責。更不能積攢了幾天才一起倒出去,而應該養成天天倒垃圾的習慣。我們交了罰款,唯唯諾諾,點頭哈腰地回來。以后乖乖地按法官教育的去做,從此再也沒有和那老頭發生沖突。
二
一起合租了一段時間后,我感覺我們幾個人的性格特點、生活習慣太不相同,于是一個人單獨租了一個小公寓,鄰居是一對青年夫妻,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沒多久,一位剛移民到新西蘭的中國朋友請我去吃飯。席間,他說他在新西蘭開了一家家政公司,讓我幫他拉點生意。我想了想,決定幫他介紹一筆。于是我對他說:“我的鄰居,山姆好像缺個鐘點工?!蔽翼槺惆焉侥芳业碾娫捀嬖V了他。
兩周后,我收到一封來自法院的信。打開一看,是山姆起訴我泄露他家私人信息,對他造成傷害。這時,朋友給我打來電話說:“你的鄰居把我告了,說我打電話騷擾他,要索賠五千新西蘭元。”我說:“你怎么會騷擾他呢?”朋友無奈地說:“我不知道他家的電話是上了不準打推銷電話的名冊的。新西蘭的法律規定,如果對這類用戶進行電話推銷,將被重罰。當時,山姆問我電話號碼是從哪兒得到的,我為了套近乎,說是你給的。”
不久,法庭開庭審理我的案件。最后的判決讓我吃驚,我被法庭判處罰金400新西蘭元。山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后來警察達沃爾告訴我,做鄰居最好不要隨意談論別人的家庭瑣事,尤其是鄰居互相知根知底的,更不能泄露別人的隱私,否則就要受到處罰。
三
隨著我邊求學邊打工,收入也有了增加。一次,我看見前邊有一個木柵欄,木柵欄被藤蔓填滿了空隙,還有一塊綠油油的草坪和一個童話般的小木屋,我對它流連忘返,于是毫不猶豫地租下了它。旁邊的鄰居是一對老夫妻,子女都不在身邊。他們住的像一個花園,木屋、草坪、柵欄比我住的大得多。那個男主人天天花很多的時間整理花園、修剪枝葉、修理草坪和四面蔓延的藤蔓以及澆灌那些鮮艷的花花草草,還把他的木柵欄裝飾得就像是一幅藝術作品一樣。
住了一段時間后,因為我比較忙,而且又不會修剪草皮,最重要的是我懶得去管,而我的那個草坪居然長勢旺盛,一直瘋長,沒過多久草坪就已經面目全非了,特別是那些藤蔓,更是張牙舞爪地向四面八方生長。一天,我剛起床,就收到了法院給我的一張傳票:我的鄰居,那對可愛的老夫妻,居然把我告上了法庭。我非常驚訝,我一直想不起來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們,我既沒有亂倒垃圾,更沒有搬弄是非,他們為何要把我告上法庭?而且平時我們每次見面都是笑臉相迎,還有說有笑的。
開庭那天,我和我的鄰居如約來到了調解庭。等調解員落座,我的鄰居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我才明白,我的草坪和藤蔓讓我違法了!后來調解員告訴我:在新西蘭,每個人都有義務在戶外維護社區的整體外觀形象,也就是說當你的居住環境過分難看的話,就影響了你的鄰居,所以應該受到處罰。
事后,當我正要修理那一大片草坪和藤蔓的時候,鄰居的老先生主動過來幫忙,我也愉快地接受了?;艘粋€早上的時間,終于把我的草坪和藤蔓修剪得比較像話了。最后,我問老先生為什么不直接來跟我說,而一定要在法庭上解決。老先生想都沒想就說:“我是想讓法官告訴你以后怎樣當鄰居?!蔽衣犃藭牡匦α?。
如今,我和我的左鄰右舍個個都能和諧相處,這應該感謝我在新西蘭四年的留學生活,是那里的法官教會了我怎樣當鄰居。
(王子平摘自《星星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