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逸 譯
在小學三年級的教室里,正是上修身課的時間。出于什么動機,已經忘記了,我發了下面的質問:“肚皮里面有什么東西,你們知道嗎?”“知道的,知道的!”孩子們的口里都這樣叫了。
我一個個地叫他們回答。“里面有吃下去的東西!”“里面有胃袋!”“里面有腸!”
他們這樣回答我,大概他們的知識就止于此了。“除了這些以外,肚皮里還有什么東西,有知道的人嗎?”
最后我這樣發問時,舉起手來的是——一個頭扎紅緞帶的女孩子。在她的臉上,微微地現出別人不曉得、只有自己曉得的得意之色。“你說說看!”
她站立起來了,并且稍稍偏著頭,向上看著我,動著下頜,好似說了什么話的樣子,臉上漲得緋紅。可是說的什么,我卻沒有聽著。“聽不見,再說一遍看!”
她又動了一次下頜,而且臉上又漲紅了一次,可是我對她的話依然聽不見。“再大聲地說——”“呃——”她鼓起最后的勇氣說了出來,“里面有嬰孩!”“有嬰孩嗎?”我不覺微笑了。因為我的微笑,更使得她的臉漲紅了。幾乎紅到耳根的她,在接著發出來的別的學生的笑聲里,呆然立著不動了。那個時候的她的模樣,我看見她有了成年女子所有的一種嬌羞,同時又看見了在婦人所不可得見的、一種神圣而嚴肅的——用奇妙的話說——嬌羞。
今年在電車里,我看見一個抱著剛生下來的小孩的年輕太太。這位太太,使我回想到十幾年前的這段往事。現在,她一定有了一兩個孩子了吧?而且她以她的身體去證實了那時她所回答的深深的真實了吧?這樣想起來,我感著一種光明的喜悅了。
(白橙摘自“中華閱讀網”毛麗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