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潔：把韓城背在背上的女市長

“祖籍陜西韓城縣，杏花村中有家園……”

前不久在北京召開的第四屆中國市長代表大會暨第四屆中國女市長代表大會聯歡晚會上，穿一套紅色旗袍裝的韓城副市長高潔用高亢婉轉的嗓音唱起了這首地道的秦腔。

韓城有什么？西漢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祠墓，逾670多年而不衰、氣勢恢宏的古建筑村落黨家村，“兩袖清風回韓城”的清代宰相王杰……

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看到，有的市長把自己的城市印在名片上，有的把手機彩鈴設成自己城市的介紹，而在我們眼中，高潔是把韓城背在背上的市長——她不光是印名片、設彩鈴、唱秦腔，無論走到哪里，她都把韓城響當當地介紹出來，也有人戲稱，她是姓高的韓市長。

讓“700歲的黨家村” 走上央視……

2002年7月，韓城第一次被高潔帶上了中央電視臺。三十多位黨家村的村民走進了中央電視臺的第十頻道演播室。之前她一家家聯系，找到陜西同鄉會會長、中國現代文學館副館長周明，拉到了老鄉的贊助。到京后，她又一一登門拜訪邀請嘉賓，找到了現任文化部副部長、故宮博物院院長，時任國家文物局副局長的鄭欣淼，邀請到了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司王志軍司長和國家旅游局、北京大學的領導、專家做現場嘉賓。

許多村民都是第一次來京，可來去就只有三天時間。一到北京，高潔就立即組織專家與村民共同討論節目的內容。村民們非常激動，好多人晚上不睡覺，全身心投入準備著第二天的現場節目錄制。

韓城市位于陜西的東北大門，距省會西安204公里，國土面積1621平方公里，總人口39.5萬。1983年10月撤縣設市，1985年被國務院批準為對外開放城市，1986年12月被命名為全國歷史文化名城。

高潔說，從區域位置來看，韓城北有黃河瀑布，南有三省交會的風陵度（黃河由北向東的拐彎處），西有西岳華山，東有山西平遙，并形成通往北京的旅游環線 。這樣一座城市，偶然一次放在屏幕上是不夠的。而當你真正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才會感到一種由衷的震撼。于是，一些記者在她的邀請下紛紛踏上這片土地。幾年前，筆者赴韓城采訪，同行的有當時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被稱為“腕兒”的記者蘇京平，還有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北京青年報》、《人民中國》、《今日中國》的記者。

入夜，在車廂的銜接處，看司馬遷的《報任安書》，其中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還有，作者希望自己的書能藏之名山，傳之以后世，雖被萬戮，豈有悔哉！這些句子每每讀來，都感覺對作者和古代文人的理想，理解得更深刻了一步。 到了韓城才覺出三天采訪時間根本不夠。 車行城南10公里外，沿著距今800多年的古老粗獷的條石鋪就的山路一直上行，一座山門拱立于眼前，橫額上書“高山仰止”，拾級而上，肅然起敬，直至看見一座曾由忽必烈修復過的蒙古包似的司馬遷墓冢。

再驅車九公里進入韓城市東北方向的黨家村，這座距今670多年歷史的村莊村寨合一、城墻環繞、四合院落、門楣家訓，磚、木、石三雕融為一體，處處散發著深邃的文化內涵和無窮的和諧魅力。2001年，黨家村古建筑群被列入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3年，又被列入第一批中國歷史文化名村。2006年，進入中國申遺名單。

英國皇家建筑學會查理教授在參觀了黨家村后發表評論：“東方建筑文化在中國，中國民居建筑文化在韓城。”日本建筑學會農村計劃委員會會長、工學博士青木正夫也撰文：“我曾到過歐、亞、美、非四大洲十多個國家，從來沒有見過布局如此緊湊，做工如此精細，風貌如此古樸典雅，文化氣息如此濃厚，歷史悠久、保存完好的古代傳統居民村寨。黨家村是東方人類古代傳統居住村寨的活化石。”

在老城的明清古街，高潔饒有興致地向大家講述：“兩袖清風回韓城”的嘉慶皇帝的老師，嘉慶、乾隆兩朝宰相王杰在“仁義巷”留下的佳話，“千里捎書為一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令人回味深長。

而在韓城“大禹治水”與“鯉魚跳龍門”神話誕生之地，那種驀然產生的親切而又沒有時間停留的感覺更為強烈。至此才明白高潔為什么每當有機會，都要用非常快的節奏來介紹韓城。也明白了高潔為韓城宣傳的價值所在。

高潔和韓城市政府的領導都是充滿智慧的人，記者采訪完，他們都讓留下來再開個座談會。在會上，蘇京平這個新聞界的“鬼才”，聽高潔副市長說在進入市外的古道兩邊原規劃有可能建個新的仿古一條街的介紹之后，他馬上建議說：“那里應做個綠化帶，用綠化帶突出原有的古城。”這個建議當時就被采納并實施，這個改進，干部和百姓都贊不絕口。韓城市政府還想如果將來有財力，還要將綠化帶延長到司馬遷祠、魏長城，將古城與古遺跡渾然結為一體。

記者張洪撰寫了深度報道《韓城古城保護的啟示》《韓城、巴黎、北京》《止住：給城市破相的錘子》等文章，一時間，韓城再一次名聲遠揚。高潔不僅是自己站出來，她還想辦法讓他身后那些為韓城做出貢獻的人，都推到媒體前，韓城文化館老館長程寶山就是通過一次次這樣的活動被外界認知了他對韓城文化的卓越貢獻的。

那次采訪之后，高潔又一次邀請中國市長協會執行會長陶斯亮、中國申遺協會會長等一行，為考察“韓城距離申遺有多遠的路”來到了韓城。此后，韓城對外又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沖擊波，波長至今仍不停地向外蕩漾。每當人們感慨地說“她是把韓城背在背上的市長”時，高潔總說韓城的其他市領導做得比她還好，如果說她取得了什么成績，那是因為身后有一個出色的領導集體。

最為不易的是，2005年司馬遷誕辰2150周年時，高潔帶著一班人馬成功組織制作了“風追司馬”大型電視直播活動的節目。直播活動現場以韓城司馬祠公祭為主展開，參加活動的有著名演員唐國強、馮遠征、焦晃，文化名人易中天、張賢亮、肖云儒等。前來參加活動的老百姓更是人山人海。鳳凰衛視“當家老生”楊錦麟在看“黃河行鼓”這個節目時，興奮地隨著鼓點打著拍子，說：“我想起太史公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次活動外國朋友也很關注，韓國的金順啟、波蘭大學的柯明蕾以及美國教授麥科德等都前來助陣。在節目的最后，“鐵嘴”司馬南在新聞發布會上，明確說明自己就是因為崇拜司馬遷才將其名改為“司馬南”的。

既重事業也重情義

高潔是在2002年1月走上韓城市副市長的崗位的，正趕上干部年輕化、知識化的時代。那是在貴陽“中國女性從政研討班”上，她發言中的理性和邏輯性很引人注目，當主持人介紹高潔是研究生時，大家當即為她鼓掌，因為有這樣學歷，又這么年輕出眾的女市長當時在這個群體中還不多見。

高潔快人快語，但是又能感覺到她情感的細膩，她既重友情也很重親情。記得在韓城采訪期間，有天晚上，我們徜徉在韓城的古街上，她提起父親時滿含眼淚地說：“今生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地盡孝心，沒能讓父親看見今天自己為韓城所做的事情。”1990年，她走出西北政法學院的校門后沒有立即成家，而是首先選擇創業，1991年創辦了西岳旅行社，1994年又創辦了渭南外事旅游學校。父親在與病魔斗爭的過程中依然樂觀堅強地支持鼓勵她去闖事業。當初創業的基金還是父親贊助的。

我們眼中的高潔一直都是很樂觀的，那么她就沒有困難的時候？哭過一次，是在辦學時，當時職業學校屬于旁門別類，在夾縫中生存，有人打擊她，她忍著委屈回到家中，哭了大半夜，從此以后就再也沒哭過。她倔強地要用行動去告訴世人，年輕人的追求是什么！創業的成功使她成了渭南市地改市后第一屆最年輕的政協委員、“三八”紅旗手。有記者問：“你有沒有想到過失敗？”她說：“沒有想失敗，只想每天如何努力地做好。”這讓記者想起了一句廣告詞“只要你打定主意去做，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曾有個小理發師通過理發跟高潔認識了，后來想自己創業，就向她借錢，高潔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就是考慮到他要創業，于是借給了他3000元。曾經走過的路，為高潔打下了濃厚的人生底色，這就是一種對生活、對普通勞動者的深厚情懷。

除了文化之外，她在其他工作中也是全力推進。2003初為韓城爭取到每省僅一個的聯合國第五周期生殖健康項目。同年贏得全國計劃生育首批優質服務先進縣市、“中國民間藝術之鄉”、全國廣播電視先進縣市。“非典”時期，嚴把關口，并榮獲省級先進集體。2004年創建成功省級衛生城市。2005年獲得省級教育強市，首次引進外教入韓城。同年獲得全國文物保護先進縣市。2006年成功創建中國優秀旅游城市。2005年時，由于堅持科學決策，主動挖掘，發現了成為當年中國十大重點考古發現的距今2700多年前、占地500多畝的“梁代村——兩周古墓葬群”，局部清理出大量保存完好的玉器、金器、陶珠、琉璃和青銅器。據專家推斷，可能對斷代歷史的銜接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

辦任何事情都要克服困難，有時候當一個人朝著理想沖鋒時，也許看不到黑暗，但黑暗還是會來臨的。面對較大的挫折該怎么辦？聽此問話，高潔回答：“我只有做好自己，我覺得自己有種固執，也許我是上帝的寵兒，所以上帝才給我設置了常人無法逾越的障礙。當我用智慧克服了困難，逾越過障礙的時候，我所感受和領略到的也是常人無法領略到的那份驕傲和自豪。到那個時候，我將真正成為上帝的寵兒。”

美國之行帶給她的思考

黨家村首先是被日本建筑專家考察之后介紹到日本去的，所以黨家村接待的旅游者首先是外國人。清華大學教授姚建偉告訴她，1998年在意大利米蘭訪問時，在米蘭大學教授的教案里就有中國小城鎮建設的成功案例之一——韓城。高潔說：“韓城是先走出國門，再走進國內的。”她說這話時是那么自豪。

當高潔找到了姚建偉并邀請他到了韓城的時候，他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感動。他說：“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外國的許多專家認為韓城可以與中國杭州這樣經典的城市媲美了，他有自己獨特的濃烈的品位。”他為韓城的領導干部講授了城市設計與包裝知識。在他看來，高潔與整個韓城市領導對推廣營銷韓城的品牌形象都充滿了熱情和魄力。

高潔又向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日本著名專家青木正夫的學生日本教授本田昭四曾于1989年到韓城考察調研黨家村，歷時一個月，病逝在黨家村。為了紀念他對工作的投入和對中國傳統文化濃厚的情誼，日本出資在黨家村建了一座中日友好紀念碑。

關于如何向世界介紹自己腳下的土地，高潔覺得應該沉下來深度了解這座城市，將這個城市放在一個區域上來看待。她一直認為，韓城是世界的，作為這座城市的管理者，應該如何打造它？

2005年，她參加了清華—耶魯大學城市環境與可持續發展市長高級研修班。到美國后，她發現國外的朋友只知道《史記》，而不知道司馬遷，《趙氏孤兒》劇目在世界各地演出，卻很少有人知道“三義墓”遺址就在韓城。

在與美國教授和專家的交流中，國外在城市管理方面的很多先進理念和做法讓她印象深刻。美國城市十分注重城市文化的傳承。雖然與中國的城市相比，美國城市的積淀并不深厚，但他們卻會把城市發展過程中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人們走進一座城市后，就會清晰地認識整個城市的發展脈絡。

她說，反觀我們，一些城市規劃是為了規劃而規劃，而不是用戰略眼光從長遠和周全的角度來著手。有些規劃建設不切合實際、理想化，盲目地吸納和引進，圖洋、圖氣派，不以人為本，甚至是為了做政績和形象。規劃制定過程中的短窄視野和理念就有了一些問題，制定規劃后的實施過程中也是隨意性較大，導致城市發展中問題也比較多，浪費也比較大。

學習期間，她感覺美國的教授和專家的研究門類分得很細，在每一方面研究都很有深度。她舉了一個例子，一位美國教授帶領學生做的課題就是在研究城市建設過程中，全國范圍內銅金屬的布局怎樣？一共有多少噸？每年報廢和回收多少？當時在課上聽完之后，她想到國內在建造每一棟樓時使用的銅線和銅管，算下來后感到很震驚。在回收利用這些廢舊銅金屬方面，國內做得還遠遠不夠，而這比開發新的礦產資源要節約很多成本。還有城市環境與危機管理，耶魯大學已經作為一個課題在研究。

當記者問她，領導干部除了要與時俱進地學習行政管理和經濟方面的知識之外，還應該注意吸取哪些知識時，她說，城市管理是一門復雜的學科，作為一名管理者，要注意平時知識積累的廣度和厚度，要結合城市資源，用全國乃至全球的視野來思考和定位城市，才會使城市發展有更廣闊的空間和永續性。而她自己根據韓城的資源和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韓城發展以旅游產業為龍頭的4F戰略——名人、名城、名居、名產。在從事國際交流和與媒體打交道方面，要掌握國際禮儀的基本常識，同時具備一定的外語水平。坦誠地與媒體溝通，網絡媒體無國界，要會通過網絡將我們的好東西介紹給外國。對于媒體，高潔希望他們在講述一座城市的故事時，能夠發掘城市的靈魂和它的與眾不同，讓世界更好地了解這座城市。同時她希望借助涉外媒體的平臺，能夠實現國內外城市的對接，使國外在城市管理方面的好經驗能夠為我所用。

（圖片除署名外均由王海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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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雷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