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罵了若干文豪后的多年,王朔現在又和很多人一樣開罵余秋雨了,說他就差當窮酸氣的唐伯虎了,說他是不青春的青春作家,說真得罵他一個傻逼。當然王朔還罵了其他人。按理,既然王朔開罪了那么多人,別人也犯不著為他留面子,就把他當流氓得了。可是不,他罵歸罵,別人還是把他挺當回事,就連平時小器巴拉的余秋雨,在公開場合,一方面聲明“我與王朔并無過節”,并善意地“勸導”王朔,給同行開辟空間也是還給自己一片天地:“請多元、開明一點,不要給自己也設定一定的局限”;另一方面,他又明確地說,王朔至少是個做事情的人,“他不只批評他人——他也有這個權利這么說、這么做,他也認真寫作。”不管余秋雨這么說是出于策略還是出于真心,至少余秋雨承認王朔是“認真寫作”的作家。
有的作家筆慧而口拙,如賈平凹;有的作家筆慧口也靈,如余秋雨。但余秋雨的“口靈”與他做過教師有關,作為大學教授,他駕馭語言的方式偏重于理性和哲理。王朔也有天然的口才,張口就來,但是他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不善駕馭那套酸溜溜的語言體系,于是就選擇了橫空出世,以赤膊上陣的方式創造了“粗口文學語言”。無論如何,在人們習慣和厭倦了“酸溜溜拿腔拿調的文學語言”后,突然發現可以有另一種語言表達情緒,那種“爽”是不言而喻的。
說到開罵,其實再偉大的文豪也被質疑和詬病過,只是那些質疑和詬病的“開罵語言”比較合乎通常的規范而已。王朔啟用了自己的一套語言體系開罵,直奔主題,直逼靈魂,哪管被罵者承受能力如何。這不但需要勇氣,同時需要眼光。公道地講,被王朔開罵的人,那些個毛病其實是被他找準的,有的可以說直擊要害,看官往往拍案叫絕,暗贊這廝居然如此火眼金睛。可是文壇文壇畢竟有個“文”字矗在那兒,你罵得過癮不打緊,但這斯文之地突然躥進一個類似市井無賴的流氓罵粗口,罵得再有理有據,“氣場”不對,就難怪很多人一迭聲地否定王朔了。
王朔自稱“北京流氓”,哪里是真心話,分明是擋箭牌。這只是他對“王朔風格”的簡要概括而已。你是什么“關東文學”、“商州文學”、“大散文文學”,諸如此類,俺不尿你們,就獨樹一幟,就弄個“流氓文學”,這么一折騰,不是鼓搗出一片天地了么?
流氓的歸流氓,文學的歸文學。流氓與文學實在不可拆分,就請看重中心詞:文學;而將“流氓”一詞作為修飾語,作為一種修辭手法,叫歸叫,千萬不能簡單化——假如王朔同志真的是流氓,哪里輪得到他去《鏘鏘三人行》,輪得到他簽名售書,輪得到他接受采訪,直接送去派出所得了。是這個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