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國民政府計劃容留１０萬猶太難民始末

提起二戰時期中國人對猶太民族的幫助，大家多會想到當年的上海曾經建立難民收容所，收容了成千上萬的猶太難民，使他們免遭被屠戮的命運。實際上，中國人對猶太人的幫助遠不止這些，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事實，那就是國民政府曾經想容留十萬猶太人入住中國。但由于種種原因，該項計劃并沒能付諸實施。筆者根據看到的一些檔案資料，把這一計劃制定的始末貢獻給大家。

孫科的提議：在西南邊區

給猶太人劃定寄居區域

二戰時期，歐洲法西斯勢力狂盛，猶太民族備受虐待，以德國最為嚴重。1938年11月，希特勒以其駐法使館被一名猶太青年襲擊為由，掀起了大規模的排猶運動。大批猶太人紛紛從海路逃到中國，上海成了他們的避難所。但當時上海租界地域有限，無法容納洶涌而至的猶太難民，同時中國也處于戰亂當中，如何處理這些猶太難民，成為當時國民政府急需解決的一大難題。

1939年3月2日，立法院長孫科在國防最高委員會召開的第一次常務會議上，建議在西南邊區劃定猶太人寄居區域，以容納無家可歸的猶太難民。對于這一提議，他是基于以下幾個方面考慮的：首先，聯合并援助弱小民族是總理遺教所規定的，而對猶太難民的援助正是奉行總理遺教的體現。其次，英國一直對中國的抗戰持冷漠態度，對中國援助甚少，通過援助猶太難民，可以增進英國一般民眾對中國遭受侵略的同情。而且更有進者，英國的遠東政策多取決于它在遠東的一些巨商和銀行家，而他們又多為猶太人，因而這一政策的實施可以影響英國對中國態度的進一步好轉。再次，美國的援猶運動已經引起了全美國民眾的注意，這大大影響了美國的援華運動，通過這一政策的實施，不但能夠獲得美國民眾的好感，更重要的是能夠吸引美國注視猶太人的目光而轉向中國。最后，猶太人財力豐盈，人才尤多，如果能夠獲其好感，得到他們的協助，十足對中國有莫大的幫助。實際上，最主要的還是為抗戰前途著想，利用猶太人來增進中國的抗戰力量。

為此，孫科還提出了具體的實施辦法，即：在西南邊區接近國際路線的地方，劃定若干區域為猶太人寄居區域；籌劃該區的建設與管理事宜應由中央指定中央及地方長官來負責；應鼓勵有聲望的猶太領袖來參與該計劃，以推進該計劃的實施；設立猶太失業技術人員登記機關，盡量介紹其專門人才為后方建設各部門服務。

對于孫科的提議，蔣介石裁決為：“原則通過，交行政院籌議進行辦法候核。”行政院接到命令后，通過內政、外交、軍政、財政、交通五個部門的討論，認為對來華的猶太難民的處理應該分為有國籍和無國籍兩種。對于有國籍的猶太難民，由于他們保有本國國民之權利與義務，其來華必以某國國民之資格，因而他們的入境手續及入境后的居留地點，可以按照現行條約和慣例辦理。而無國籍之猶太人則情形特殊，對待他們也應該特殊處理。對于他們入境前的協助問題，凡是國聯的救濟機關和世界著名的慈善團體，認為品行端正而確為無國籍的猶太人，中國的駐外使館可以給予特別的護照，準許他們進入中國國境。但他們首先必須保證入境后遵守中國法律，不做任何政治活動或主義宣傳，否則將把他們驅逐出境。對于他們入境后的居留問題，則規定：無國籍之猶太人入境后，應該暫時寄居在中國的通商口岸，不得進入內地。如果他們想加入中國國籍，可以按照中國的現行法律加入中國國籍，入籍后與一般國民享有平等的待遇。同時，對那些入境的無國籍猶太難民還給予職業介紹的幫助。

在政府對這一政策討論方興未艾之時，中國一民間組織——中國國際聯盟同志會于1939年5月26日向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提議“猶太人移民中國意見”。在該意見中，該會本著人道主義和為抗戰前途著想的精神，列舉了中國援助留難猶太人的好處，其利處與孫科所談有不謀而合之處。實際上，該會所提意見系根據德籍猶太人白爾克拉斯所提的“移植中歐猶太人來華之計劃”所制定的。

白爾克拉斯計劃：移植十萬猶太人入住中國

白爾克拉斯（Jacob Berglas）系德籍猶太人，實業家，資產達數千馬克，由于希特勒的排猶不容于國內而逃到中國上海。他計劃把德國境內的30萬到50萬猶太人移往國外。在對中國進行考察后，他制定了一項向中國移植10萬猶太人的計劃。該計劃的要點為：移植10萬人于中國內地，由中國政府予以保護，與中國公民享有同等的待遇；中國政府應當盡量給予猶太人以就業的機會；每一個猶太人入境，應該向中國當局領許可證，并且要遵守中國的法律；每一個猶太移民于入境前須向指定銀行交存50英鎊，以備一年之需。1939年6月4日，白爾克拉斯又向國民黨秘書長朱家驊致函，對該計劃進行了擴充。一是在運輸方面，他建議在移民所交金額中拿出一部分資金購買運貨汽車和大客車若干，組成運輸公司，以各移民為股東，完成各移民運輸任務。二是把移民所繳納的資金，組成一個合作銀行，一部分用于移民食宿問題，一部分用于創辦相當的工業。同時白爾克拉斯指出，該計劃如能夠在中國推行，不僅可以增加中國的外匯收入，而且還能增加中國的國際宣傳，對中國的抗戰極為有利。

針對白爾克拉斯的移民計劃，國民政府內部進行了深入的討論。朱家驊在總結各方面討論的基礎上，認為該移民計劃弊利互現。從有利的方面來看，該計劃的推行一方面能夠增加國際上對中國的同情，特別是世界上猶太人的同情和援助；另一方面該計劃能夠吸收國際資本，增加中國的外匯收入，同時還能吸收猶太人中的有用人才為中國服務。這些無疑對中國現行抗戰是有利的。不利的方面則表現為：首先，猶太人天性聰穎精明，長于經商盈利而欠缺國家民族觀念，如果大規模的猶太人移入中國，恐影響中國的國家民族觀念。其次，猶太人不習于農業開發，而善于經商。如果移入中國內地，不僅不利于中國內地的農業開發，反而其經商之精明可能有操縱中國市場之虞。最后，這10萬猶太人仍將保有德國之國籍。無論讓他們保有原國籍，還是讓他們全部加入中國國籍，在管理和外交上都會產生很大的困難。

在政府和民間都在討論猶太人移入中國之時，云南省政府主席龍云向國防最高委員會秘書長張群致電，呈請利用猶太人來開墾云南省良田。龍云在電文中指出，云南地廣人稀，特別是云南的南防、思普一帶尤甚。土地雖然肥沃，但十余里沒有人煙，這種良田棄置可惜。如果移民前往開發，則不但交通上大感困難，而且經費上也很艱巨。近來聽說有大批猶太人集聚上海，他們知識豐富、財力雄厚，如果讓他們開發云南，必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張群收到電文后立即向行政院進行了匯報。

國民政府最后政策的制定

針對孫科的提議、白氏的計劃和龍云的要求，國民政府進行了深入的討論。行政院在1939年7月21日召開了審查會，對孫科的提議通過了三項基本原則。其要點為：無國籍的猶太人才能享受此等待遇，有國籍的猶太人，其待遇應同其他外國人相同；無國籍猶太人入境后，只能寄居在通商口岸，不得雜居內地。無國籍猶太人在通商口岸居住時要遵守中國的法律，不得進行主義宣傳和反對三民主義。如果想入中國國籍，應該按照中國的現行法律辦理。同時，行政院對白氏擬定的各要點也進行了審議，提出了六點辦法。對移民委員會的設立進行了肯定，但規定該委員會不得干預中國的行政，并且還否定了運輸公司和合作銀行設立的提議。至于龍云請求利用猶太人開墾荒地的要求，應等上列原則及辦法核定后，再進行辦理。

1939年8月1日，行政院提出了第424次會議決議：“每一個猶太人入境，需隨身帶英金200磅，余照審查意見通過。”至此，容留猶太人的計劃告一段落。

后來，隨著中國戰局的失利，大片沿海城市淪陷，已不能容納大量的猶太難民。特別是日軍的封鎖及國際交通線的斷絕，再加上國民政府自身的困難，根本無力顧及對猶太難民的幫助，最終使這一計劃沒有能夠很好地施行。

（責編 周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