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月餅屑
這些年,每年過中秋,家中的月餅像被人冷落的怨婦丟在一旁,無人答理。盡管月餅的價格不菲,但吃到嘴里總覺得大同小異。說到吃月餅,30多年前的吃過的月餅屑倒是讓我終身難忘的。
那年,我在一家食品店當會計。我們商店也經銷月餅,月餅分廣式、蘇式、潮式等品種,廣式最有銷路,而營業員最喜歡賣蘇式,原因就在于蘇式月餅有一層屑,食品鉗幾個來回一折騰,蘇式月餅已經瘦身不少,“賣相”自然也難看多了。即便如此,也不用擔心沒有銷路,計劃經濟時代,什么都憑票證,而且有了票證也不一定保證能買上自己中意的商品。退一步說,實在無人問津的話,也可與食品廠退貨或調換。月餅屑在今天肯定是被人不“屑”一顧的,可在那時候卻是寶貝啊!營業員將收集的月餅屑全部裝入食品紙袋,幾天下來就有滿滿一袋。通常由店經理分配,作為福利輪流分給大家,象征性地每人收取一角錢,個個皆大歡喜。
這次輪到我了,店經理將一紙袋遞到我手上,意味深長地說:“好好過一個中秋吧。”我急沖沖趕回家,還沒跨進大門就嚷開了:“姆媽,妹妹,弟弟,快,吃月餅了!”說來不怕笑話,長這么大還沒有吃過月餅。那天簡直就像過節(事實上就是過中秋,由于家境貧困,在我們的腦海里從來沒有中秋這個概念)。母親拿出三只碗,給我們作了平均分配,我到廚房拿了另一只碗,母親只按三份分配,她解釋到:“媽媽胃不好,不能吃。”我和妹妹、弟弟用筷子一小片一小片地往嘴里送,我們把碗放在嘴巴下面,防止“月餅”的“屑”掉下,我們慢慢地嚼,細細地品,一次又一次地回味。
忽然弟弟歡呼起來,原來他找到一塊小半只的月餅,連里面的餡也看得清清楚楚,我想起了經理意味深長的話,原來那是經理特殊的關照。我們都羨慕他的運氣,看著他將真正的月餅往嘴里送,突然他嘎然而止,拿在手上不動了:“姐姐,給你,”我們只當作是孔融讓梨,“姐姐,再有半個月,你就要到安徽插隊落戶去了。”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起來,我們五個子女中,有四個男孩,父親在世時最寶貝妹妹。我上面的兩個哥哥已經先后去了外地,作為70屆的妹妹,虛歲18還未滿,就要遠走他鄉,母親作為紡織廠的黨員干部,縱然千般不愿,也只能萬般無奈。“哇”地一聲,妹妹的哭聲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在母親的示意下,妹妹顫抖著夾起了月餅,她讓母親、我及弟弟都咬上一口,一個圈子兜下來,半大的月餅仍然那么大。我發現淚水早就將月餅屑浸濕了,我將剩下的月餅一口吞了下去,仿佛將人間美味也吞了下去。
以后我吃過的月餅已經無法計數,但總覺得沒有月餅屑好吃。
遙碰電視機
1988年,我終于將那臺陪伴了我13個春秋的9寸飛躍黑白電視機換成了金星彩電。
彩電是在萬航渡路上的第九百貨商店買的。住在大楊浦趕到市西,也實在是無奈。那個年頭,買彩電憑票,朋友“割愛”,自然沒得選擇。不過,望著眼前的金星,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由于這臺金星不是全頻道,隨著節目的增多,固定的8個頻道不夠用,需要看其他節目,只能用手調出來,我常常自嘲為“手動電視機”。
寒冬臘月,北風呼嘯,晚上一家三口捂在暖和的被子里看電視,倒也其樂融融。可問題來了,需要換頻道,需要調音量,我們這臺電視機又沒有遙控器,誰也不肯爬起來,于是只能采取抓鬮。誰抓到“中”,就只能乖乖地離開“溫柔之鄉”,這時候,家中往往是哄笑一片,可我心里卻有幾分苦澀。家居斗室,經濟又不寬余,再添一臺顯然不可能,老是抓鬮也不是辦法,我靈機一動,有門了。一天晚上,為誰換頻道又爭開了,我拿出男子漢大丈夫氣概:“從今往后這個光榮任務我包了。”妻子露出驚奇的目光:“今天沒刮東風吧。”女兒更是一臉狐疑:“爸爸好像從來沒有這么勤快。”我從床邊拿出妻子曬衣服用的“丫叉頭”,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輕輕碰向頻道按鈕,嘿嘿,還真行,隨著“丫叉頭”的觸及,熒屏不段出現畫面,我得意地說:“這個遙控器可以獲諾貝爾獎吧。”“最喜無賴是小女”搶過“丫叉頭”,一會兒當馬騎,一會兒學著趕馬車的樣子,嘴里不停地嚷著“駕,駕”,望著女兒興高采烈的樣子,我說:“這是我們家新一代的遙碰電視機。”
現在搬家了,條件也好了,電視機也想升級換代了。前幾天到電視節看了一下,光拎回來的資料就有半公斤之多。望著那精彩紛呈、爭奇斗艷、造型各異的電視機,真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覺,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