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之濱
在西部,我走近黃河。在西部,我走進一條大川的處女境界。那靜靜流動的,恰似一位純情少女的心思,簡單而干凈。
未曾被污染以及未曾被歲月所侵蝕的感覺,清澈透明,年輕的力量輕輕地推動著古老的水車。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此時此刻,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暢想著十萬個春秋之后的情景。那種纖塵不染的風姿,儀態萬方,好一派西部風情!
在西部,我走近黃河,也走進生命的原生態。在那兒放歌,在那兒呼喊,雄偉的河谷兩岸便傳來大山寬厚的回應。在那兒,時間老人似乎已經安歇,詩人的心情也歸于平靜。
黃河,西部的黃河,清清爽爽的黃河。輕盈得像一尾鱗光閃閃的魚兒,隨波逐流。魚在水中,人在岸上,稚氣未脫的歌謠卻占據了高高的天空。
在黃河之濱,我看見了一位母親,懷中緊擁著自己的兒子,純凈的目光直指水流的方向。不遠處便是一名鄉間小孩,孩子的胯下是一頭老牛。清清楚楚地,我聽到了鞭子夸張的聲響。像一種暗示,又像是一種無解的人生宿命。在詩人的心里,竟然找不到一個忠實的句子讓我停泊。
嘉峪關
初春的嘉峪關被冷冷的陽光照耀著。祁連山上的雪還在堅守著生命的原始狀態——一種奪目的白,鋪天蓋地,恰似一群頑強的將士,據守著自己的那片土地。隱隱地,我聽到了金戈鐵馬的廝殺聲。
料峭的輕風里,我要穿過嘉峪關。我知道,我必須經過那里才能真正進入河西走廊。只有通過那處讓人窒息的峽谷,才能繼續我的絲綢之路。
我的身上沒有刀,沒有槍,也沒有倚馬而待的精、氣、神。我的手中只有一枝越磨越鈍的筆。我知道,通過那處關隘之后,我將進入莽莽戈壁。從此以后,只有孤獨與我相伴。
經過嘉峪關,我嗅到了血雨腥風的味道;經過嘉峪關,我體會到了歷史的無情與沉重。
長城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緊緊地套牢了無數英雄好漢的夢想。有人為它流淚,有人為它犧牲,而嘉峪關就是一個難以解開的死結。高高的長城矗立在塞外,也矗立在每一位過客的心中。
也許我們可以輕松地通過嘉峪關,越過長城。但是,我們心中砌起的那道長城卻難以通過。
回首打量來路,我們的選擇同樣血淚斑斑。
鳴沙山
那是一個夜色沒有消盡的早晨,天上月牙牙,地上月牙泉。
鳴沙山,用無言的行動訴說,訴說,再訴說。即便一粒細沙,運動中也能發出聲響;縱然一顆灰塵,飛舞起來也會形成力量。
走進去,我們必須懷著虔誠的心態,面對著每一粒沙塵,每一滴水;走進去,我們需要收斂起傲慢的表情,匍匐著爬行。我們可以背對蒼天,但一定要面向沙山。我們可以輕松地在陽光里漫步,但不能隨意地踐踏泉水的深度。
山,千千萬萬微不足道的沙粒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團結讓小小的沙塵站出了自己的高度,也站出了讓人仰視的力量;泉,千千萬萬不堪一擊的水珠匯集在一起,和諧相融,讓弱弱的水滴變得深不可測。
山高泉深,高深莫測。作為旅者,我們只能測一測自己的反思程度。
莫高窟
我們在努力求證,是人造出了神,還是神造出了人。人神之間本來有一道很難逾越的鴻溝,可在莫高窟,人與神都跨過了那道鴻溝,如同我輕輕地跨過了莫高窟前的大泉河。
人,虔誠的人,把自己的信仰與信念和著泥巴,摻著水,專心致志地塑造出了他們心中的神,刻畫了他們生活里的美。
神,無所不能的神,把自己的所有法力施放出來,挾著大西北干燥的風,把人類的智慧結晶佑護得如此完整。
莫高窟便是人與神聯手打造出的一件流芳百世的杰作。于是,人的靈魂得到了升華,幻化成了飛天的美麗女子。神的力量落地生根,變成了讓人膜拜的威嚴大佛。
莫高窟,莫高窟。一處處或深或淺的洞穴,隱藏著一個個驚天的秘密。在秘密的面紗撩開之前,我們只是一只只學舌的鳥,每天都歡叫著從那兒掠過。
莫高窟,莫高窟。一尊尊神態各異的大佛背后,都鐫刻著一段難以破解的生命哲理。在哲理的鐵盒打開之前,我們只是一個個蒙昧的娃娃,每天都嬉戲著打那兒跑過。
莫高窟有一座九層小樓系后人所建,站在九層樓的前面駐足凝思,一位詩人的靈光噴涌而出。
在神的面前,我像一名頑皮的偷窺娃娃,嘿嘿一笑,得意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