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一個深夜以乳瓶喂嬰兒的平凡小事,竟被征啟疆寫得這樣是,這樣蘊藉,這樣不同凡響。所用手法,用兩個字概括:溶注。
做父親的,“憑借感應再次醒來,倒水沖乳且嘩嘩然把昏睡的自己搖進乳液。”“感應”是一種父子的天性:“再次”點出了關切和辛勞;“嗶嘩然”是“倒水沖乳”的象聲詞,響在“深夜四點”,別有一番情韻;“把昏睡的自己搖進乳液”,既是一種神思恍惚的狀態,更是一種用心血哺育后代的溶注。所以,接下去詩中如此寫道:“托起乳瓶,不斷將乳白的血液和搖碎的軀體源源輸出。”
做父親的,雖然辛勞卻十分愉快:“我僅剩未溶盡的頭顱在側聽另外一個世界里的花開聲。”生殖繁衍,人類才得以延續,傳宗接代也相當于從父的世界進入子的世界,故稱“另外一個世界”,“花開聲”則是最好的禮贊。“托住瓶底的手指”化成雛菊,雛菊又化成“一顆顆石榴般的名字”,則是想象的飛騰、意象的轉換。深夜喂乳不僅無半點辛勞。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慈父之愛,親子之情,到此幾手達于極致。
最后一段呈現的是一個奇異與圣潔的意境。“復活與守候”、“吸吮與付與”這兩組關系的提出,探究到人的本源,也賦予詩作以哲理。結尾手消失,乳瓶也消失,“剩下兩張凝視的臉”,使人想到電影的淡出與特寫。這是父與子的凝視,也是成熟與新生的凝視。一語雙關,意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