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親
母親還在穿針引線,納千層底,做老虎鞋,縫補日子。
母親,總是嘮叨個不停。
父親常抱怨說:耳朵都起了繭子!
有一年回家,我看見母親在棉田里穿行,腳步卻越來越慢。
父 親
父親,越來越不會表達自己。
放棄兒女的勸說,父親又去干泥水匠了。
去頂太陽,頂生活沉重的悶雷。
一回家,只會曬那雙粘滿石灰的鞋子。而他濕透的背心,卻常常穿反。
三 叔
三叔是村里窮得掉渣的人。
三叔不抽煙,不喝酒,不嫖女人。三叔有事沒事都要到地里轉轉。
有時,蹲在街頭賣西瓜。
稍不留神,一張糖紙,就粘上了三叔長滿胡子的臉。
四 嬸
四嬸的男人,迷上了一個小妖精。五年前,就跟著她私奔了。
四嬸沒什么不好,就是潑辣。
一個人靠裝卸水泥掙錢,養活三個孩子。
八月了,四嬸不能閑著,想著孩子的學費,一腳又踏進了水泥廠。
瘸 七
十五歲那年,他爬樹逮老鴰,從樹上掉下來,叭!摔成了今天的樣子:左手外翻,腿八字,弓腰駝背。
鴨子劃水一樣,整整劃了三十年。瘸七做了鞋匠,發誓專修“路不平”,村里人穿上他做的鞋子,沒做過虧心事。
村 長
村長打開話匣子,廣播天氣預報,那方言播得比繞口令還順。
何時交公糧,何時灑化肥,何時收電費,有時,還調解一下鄰里糾紛。
夏天給五保戶發油,嘴里總銜著一根冰棒,吮吸得滋溜滋溜響。
鐵 匠
鐵匠是個外地人,單身,人挺厚道。就是長得坷磣點,黑不溜秋的。
鐵匠是十里八村的一把好手。剪刀,打得賊亮賊亮的,村里的姑娘們都愛買。
小徒弟風箱拉得也好,火苗哧哧地響。
鐵匠咧開嘴笑了,一口大白牙。
小 妹
小妹新鮮,如雨后的春筍。
小妹的腳印灑遍樹林,新鮮的蘑菇已經裝滿小妹的花籃。山谷回蕩起小妹的歌聲。
同時,我被裝進那一年九月的天空,再也無法返回。
詩 人
村里,有個老詩人。
把詩句寫得像刀子一樣鋒利,像樓梯一樣有節奏,盤旋、上升,極富建筑之美。
他的草屋,毀于一場秋雨。人們經過時,驚訝于一個潦草的身影。
的 哥
他放過羊,喂過牛,養過鴨子。
他販煤的父親,在一次車禍中喪生。
現在,他成為的哥。
整整三代啊!
把闊少和姨太拉進一九四九年的人,正是他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