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外四首）

這里，

最有益于健康的

不是所謂

先進的科技、

優良的環境、

豐富的物質、

方便的生活，

而是女人

往往會面帶微笑，

大大方方

跟走近的陌生人

打招呼：

“嗨!”

“你好嗎?”

尤其年輕美麗的笑臉

就好像路邊的花朵

自然綻放，

令人心情舒暢，

暫時忘卻

煩惱

和

妄想。

那邊，

我們的女人

卻從不隨隨便便

展露笑容——

尤其對陌生人。

她們的臉

掛著積久的病態，

好像上了農藥

以防治病蟲害；

她們的笑

是盆栽的花朵，

藏在自家的陽臺，

若開在路邊，

縱使不

引禍招災

也會讓人覺得

非常

奇怪。

秘密

我不能把它寫下來。

誠實坦白是可怕的。

有時最好把某些東西留給自己

尤其當別人不理解你的時候。

你可能會陷入麻煩，甚至危險。

你不能倒出你的想法，

像倒一杯水那樣。那就不是秘密。

那就沒有秘密。我不去碰它，

那舊瘡疤。當然，我也有私生活的秘密——

有些人認為你不應該做的事兒。

對此，我們這里的人羞于啟齒。

我不喝酒。不知道酒后吐真言

是什么滋味。別，別逼我。

如果我告訴了你，那就不稱其為秘密。

你又是誰，憑什么想知道我的秘密?

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自然易生懷舊之情。

從一開始，同學就是你成長的尺度。

雖說很少參加時興的重聚會，我還是經常想起他們。

當然，總是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最近，甲當上了銀行行長，卻常患背痛；

乙在國外買了房子，卻打算賣掉回國來；

多年前，丙騎摩托車撞上卡車的尾巴：

丁在暢飲之后被擠扁在自己的轎車里；

戊正干著活兒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

己不知何故從樓頂上跳了下來；

自己呢，半渡中流，雖仍在學習新東西，對人世

已了無疑惑。

算是個幸存者，收支已平衡，而開始盈利，

此時感覺最好，在人生中途，感覺最好。

不再寫詩

詩重細節

我對細節已不關心

詩貴曲折

我對曲折已無耐心

我的生活

簡化了又簡化

我的眼界

擴大了又擴大

如實直說

我想說的話?

算了吧

算了吧

薩達姆已經被抓

房子依然在漲價

流年

“你還認得這是什么地方嗎?

對，六分局。這里原來住著

咱班兩個同學。一個前不久

得神經病了，聽說是為了

職稱的事兒。”

你最年輕，

來日方長嘛。

名額有限啊，

按年齡排隊，最少爭議。

年輕是一種罪過：

不用強加，卻無法逃躲。

年輕是一種罪名：

不用羅致，也無須證明。

年輕是一種罪愆：

不用多言，都無可分辯。

不承認效率，只承認資歷——

既然年長是唯一的美德，

年輕當然是唯一的罪過。

為防讀書人不安分，

封建時代發明了科舉制，

讓他們玩這游戲至死不悟：

兩個桃子的名額

殺死了三個競爭者；

一個蘋果的獎品

引發了十年戰爭……

（選自《作品》200７年第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