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久未聯(lián)系的柳打電話給我,說今年是我們畢業(yè)10周年,要組織一次同學聚會,讓我一定參加。
我想都沒想就問:李軍去嗎?他去我就去。
柳的修為就是好,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一句,只說:已經通知他了,應該沒問題。
我馬上恬不知恥地回應:好,我一定參加,風雨無阻。
聚會上,舊日的同學或談笑風生,或猜拳行令,或交杯換盞,不亦樂乎。我淡淡應酬著,不敢敘舊,怕觸動當年的少年情懷;不敢喝酒,怕醉后吐真言;甚至不敢開懷大笑,怕與大家一樣眼角皺紋不管不顧地怒放。我習慣性地躲在角落里,抿一杯茶,看李軍蝴蝶般穿梭在胭脂紅粉間——他依然消瘦、挺拔,只是眼神不再凌厲、言行不再張揚,那一頭曾經飄逸的長發(fā)如今也淪落到需要地方支援中央的地步!
我想起一句廣東俚語:貨不對版。呵呵,是現(xiàn)貨不對舊版!
記得在電影《無窮動》里,洪晃扮演的妞妞無限嘲諷地說:“我認識他那會兒,他還是一前衛(wèi)藝術家,過了幾年,不知怎么一混,成主流了。”
當時,電影院里笑聲一片——誰聽不出這句臺詞的弦外之音?
我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一直記得這句臺詞,并不是因為它揶揄了誰,而是因為那嘲諷背后隱藏著的深深的悲涼。
流光容易把人拋,轉眼就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于是,一個個叛逆少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曾經在樓下彈唱吉他的少年,如今安靜地坐在電腦前十指如飛地按動鍵盤;曾經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憤青,如今也西裝革履,臉上掛著疲倦、刻板的笑容在寫字樓里穿梭;當肚腩悄悄鼓起,當腦門越來越亮,當腰板習慣了彎曲,什么足球小子灌藍高手滑板少年都不見了蹤影。
還有那曾經青澀的、尖銳的、瘋狂的、痛楚的愛情,也隨之面目全非。庸常的生活一如琴師手里的弓弦,木然地拉過去又拉過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唉,我們曾經深愛過的男孩都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