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懷孕8個月的柴歷歷最近睡得越來越不踏實,到了孕晚期的她去醫院檢查的次數增至每周一次。雖然只是簡單的測體重和聽胎音,但為了那有限的十幾分鐘檢查和與醫生溝通,一家人要耗進去的精力成本卻較之前期大大提高:為了能排上上午的北京婦產醫院產科號,家住六環邊上的他們得4點半起床,5點就得老老實實地站到排號大廳內等待7點半才開始的掛號。如果因為困得沒起來8點才趕到,“那就等于要白搭出去半天的工夫,更不合算,還不如早起。一般8點半后就沒有上午的號了。”她把每一次的排隊看作是醫院對自己家人的一次體罰。
32歲的柴歷歷是2007年全國上千萬準“豬媽”中的一位。和她一樣,因為趕上了這么個特殊年份,多數“豬媽們”面臨著排號難、檢查時間有限、無法提早預約生產床位等諸多難處。北京市衛生局官員春節后稱:今年北京的分娩量預計要創紀錄,達到14萬人,而去年北京的新生兒出生人數為12.9萬人。相關數據顯示:2004年北京新出生兒近10萬名,2005年為11萬余名,2006超過12萬名,2007年北京將會有14萬名“金豬寶寶”。近幾年北京住院分娩量每年約增15%。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院長翟振武教授稱:中國第四次出生高峰已經來臨。
從去年的金狗年到今年的“金豬”年,為討個吉利兆頭,很多年輕夫婦們選擇在這兩年生孩子。但扎堆生產現象似乎不僅出現在時間、年份的選擇上,還特別明顯地表現在孕產婦對醫院的選擇上。太注重“品牌效應”、只信任大的婦產專科醫院,使得原本就已過度吃緊的醫療衛生系統顯得更加不堪重負,
一些醫療機構出現“一號難求”的現象。
從年初至今,北京婦產醫院的掛號大廳,每天都有幾十位月嫂徹夜排隊,為她們的雇主——孕產婦們掛一個專家號;與其相呼應的,位于西北四環邊的海淀婦幼保健院,年初至今的日門診量已突破3000人次,1月份分娩量近千,按照醫院的說法,“已經突破自身現有承載能力”。為了應對住院分娩量明顯上升、產科床位異常緊張的現狀,北京市衛生局提出了各醫療機構不得擅自停止產科門診掛號的要求,并要求醫院將產科信息每日在網上公示以方便孕產婦合理選擇醫院接受檢查。
在北京各城區婦幼保健院內,農歷丁亥年春節后,產科大夫們明顯感覺自己比節前更忙了。“豬寶寶們已經開始出生了,我們的夜班都已加了人手還擔心不夠。”從事產科工作30年的北京宣武婦幼保健院主任醫生陳淑平過去一天的工作時間就已超過12個小時,而最近她已不記得自己加了多少個班。“檢查的、手術的都特別多。”對于今年這一輪“豬寶寶”熱,她的分析是:父母們的年輕化為生育高峰添了“一把柴”。“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生的那代年輕人特別多,那時候正值中國歷史上的一個生育高峰,而在北京的人口結構中,這一代人占很大的數量。他們在北京很多已打拼出一定基礎了,而且年齡也不小了,該生孩子了。此外,上世紀80年代后出生的年輕人現在也大都長大成婚,到了生育的年齡段。這兩大階段的適齡夫婦疊加在一起基數不小,加上社會上風傳的生肖說,這兩年我們產科就一直沒閑著。”
對于已經懷上了這撥寶寶們的“豬媽豬爸們”,專家們的建議是:也不必太受媒體上緊張消息的影響而憂心忡忡,好好保養生個健康寶寶;而對于那些還沒懷上但早有“寶貝計劃”的年輕父母來說,最好還是別趕這撥風潮,太擠!
從丁亥年的大年初一起,全國各地的醫院產房熱鬧非凡,一批批“金豬寶寶”趁著傳說中的好年景,爭相來到這個世界上。在北京,以最熱門的北京婦產醫院和海淀婦幼保健院為例,春節七天,北京婦產醫院共降生了243個“豬寶寶”,平均每天出生35個嬰兒;海淀婦幼保健院降生了228個“豬寶寶”,平均每天出生32個嬰兒。有報導稱,2007年,全北京預計有14萬“金豬寶寶”出生,而在上海,預計降生的“金豬寶寶”數量為13萬人。
為了應對這次來勢洶涌的生育高峰,許多醫院不得不制定緊急預案,設法增加床位、縮短產婦住院時間,甚至將醫護值班室、示教室改造成產房,以緩解住院壓力。
搭上早高峰公交車
“金豬寶寶”扎堆出生,不禁讓人想起了7年前的“千禧寶寶”嬰兒潮。但專家預計,2007年新生兒數量可能會達到2000多萬,超過2000年的1771萬,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狂做“豬爸”、“豬媽”夢的人們恐怕不會想到——他們為心肝寶貝精心安排出生的這一年,正好是中國第四次出生人口高峰開始啟動的年份。
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院長翟振武教授介紹說,1949年以來,中國歷史上出現過三次人口出生高峰,第一次是在上世紀50年代,第二是在1963~1976年,第三次是在1985~1990年。而全國數據預測顯示,2008年前后,正是全中國要迎來第四次人口出生高峰的時候。在這一次的人口出生高峰中,一年新生兒數量將達到1700~1800萬,峰值大概出現在2011年前后,屆時新生兒數量將達到一年2011萬。
正是因為迎來了第四次人口出生高峰,“千禧寶寶”嬰兒潮的數量和社會影響力是無法同這次“金豬寶寶”嬰兒潮相“媲美”的。這同時也預示著,這批“金豬寶寶”從一出生,就搭上了一輛在早高峰時間駛出的公交車,在漫漫旅途中,若想在車上找個座位,或者尋個寬敞地方站著,很難。“毫無疑問,‘金豬寶寶’將面臨一個嚴重的‘一生擁擠’問題。”翟振武說。
壅塞的上學路
“凡是扎堆出生的孩子,這一生,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排隊。”翟振武說,從上幼兒園到上小學、初中、高中,考大學,再到就業,激烈的競爭將會存在于這些孩子生命歷程中的每一個關鍵點上。
以“千禧寶寶”為例,他們從社會化的最初,就已經接觸到“排隊”和“擁擠”的“人生常態”了。陳琳是北京市宣武區槐柏幼兒園的教師,回想起“千禧寶寶”進入幼兒園的那個時候,她說:“很難!”“因為我們收托有限,家長就想盡一切辦法往里擠,園長辦公室的電話后來都不敢隨便接了。”
2006年9月,“千禧寶寶”上小學了。他們像湍急的小河一樣沖進小學校的情景,可以視作6年后“金豬寶寶”上小學的一次不充分預演。北京市朝陽區平樂園小學校長王英介紹說,去年,來平樂園小學報名的孩子遠遠超過以往,而學校有班額限制,每個年級只能有4個班,每個班只能有25~30個孩子,最后老師們只好通過面試篩選,招上來122個孩子。“2005年,我們招收了93個孩子,而今年的招生人數相當于比去年多一個班。”王英說。
可以預見,在學校數量、教學設施、升學機會穩步發展的6年、12年、15年、18年后,數量激增的“金豬寶寶”將會在爭奪教育資源上掀起一輪又一輪不小的波瀾。
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劉少杰說:“在教育資源總量正常增長的情況下,學生人數的突升,會導致教育資源的突發性稀缺。對處于人口急劇增長期或高峰期的孩子們來說,他們人均可獲得的受教育機會、資源量大大下降了,質量也降低了。”
艱辛的求職路
至于“金豬寶寶”在22年后就業的問題,翟振武認為這個情況可以和大學擴招做個類比。“中國的經濟在發展,工作崗位在增加,對勞動力的需要數量也在逐年提升,但是幾年前,我們突然性地進行了大學擴招,而且以每年30%的速度擴招,所以,四年后大學生的就業壓力突然性地爆發出來。”
數據顯示,從2003~2005年,全國高校畢業生人數以每年60萬左右的速度遞增,然而平均就業率卻穩定在72%上下,且2005年比2004年減少了0.4%,這不僅意味著在近三年里,每10個畢業生中,就有接近3個人找不到工作,而且可以說明,求職路越走越艱辛,找不到工作的畢業生總人數在逐年增加。
從經濟學角度看,社會資源是有限的,每年人口占有的資源也是均衡的。如果非要進行人為的干預,那么很可能會造成社會資源或人力資源時而過度緊缺,時而閑置浪費的情況,從而破壞了社會系統的資源均衡,也可能會影響一代人的命運。
社會影響力
可以預計,人口突升不僅會對個人構成“一生擁擠”的困擾,也會對一個國家的社會安定和經濟發展造成很大影響。在世界歷史上,有一個“黑鏡頭”足可以說明這個問題。翟振武說,美國在二戰后的十幾年里,經濟發展一直比較平穩,但在1946~1964年間出現過一波“嬰兒潮”,當這批孩子涌入勞動就業市場,各種各樣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就凸顯出來了。“由于勞動力市場競爭激烈,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即便找到工作,平均收入也較低。一些找不到工作的人,精神頹廢,尋釁滋事。所以,美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被稱為美國戰后比較黑暗的一段時期。越南戰爭、肯尼迪遇刺、經濟衰退,都發生在這段時期。”
不僅如此,如今“嬰兒潮”一代雖已步入老齡階段,并準備“隱退”,但他們對美國經濟和社會的影響仍將持續幾十年:一方面他們從勞動力市場上抽身而退,令美國政府一時找不到那么多人添補勞動力的缺口,另外一方面,他們也給美國的社會保障基金庫投去了一張巨額賬單。
人口老齡化不只是美國的問題,在中國同樣不可避免。當一生疲憊的“嬰兒潮”一代“退隱江湖”,其后果可能會比預期更加嚴重。
“無論在美國,還是在中國,人口的突升突降都會導致教育設施、醫療設施、養老設施等社會設施的緊張。隨著人口數量的大幅波動,驟增驟減,這對社會的和諧發展不利。”翟振武說,“所以,從社會發展來說,我們希望人口的出生應該是平穩的,像這種突升突降應該避免。”
翟振武說:“我覺得無論對個人,還是對社會發展來說,都應該勸那些在豬年搶著生‘金豬寶寶’的夫婦們,與其在豬年生,不如到一個冷清一點的年份去生,這為孩子一生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先天的優勢條件。你想啊,趕在豬年生寶寶,不就是希望孩子一生順順利利嗎?別因為一種觀念或者一個誤傳的說法,讓他一生都活在‘擁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