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如果一個女人的外貌無可夸贊之處,你就夸她有氣質。”此語不僅有些幽默,而且說明了一個道理,即“氣質”不像五官、身材那樣看得見摸得著,或是有某種標準,而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既然不像眉眼口鼻那樣有其形狀,有其美與不美的標準,當然也就可以夸之而不令受者愧。因此,夸贊一個女人有氣質,雖未必能討得她的歡心,但也足以令其嫣然一笑,開心半日了。
清人李漁在《閑情偶記·聲容部》中專文談到氣質,不過他將其稱之為“態度”,他說:“相面、相肌、相眉、相眼之法,皆可言傳,獨相態一事,則予心能知之,口實不能言之。口之所能言者,物也。能使人知,而能使人欲言不得,其為物也何如!其為事也何如!豈非天地之間之一大怪物,而從古至今,一件解說不來之事乎?”可見,氣質這東西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盡管他把氣質說得很玄妙,仍然舉了一個例子:李翁一日春游遇雨,避于亭中,見許多女子皆踉蹌奔至亭內,惟一三十多歲婦女獨徘徊于檐下。別人皆抖擻被雨淋濕的衣衫,她卻聽其自然。及雨止,眾婦皆出,而她卻遲疑隨后,不多時雨又至,她便先入亭內,雨復至顯為其預料中事。但她殷勤為別人整衣,毫無驕人之色。其態鄭重從容,而那一幫慌亂出入的女子,則“若天集眾丑,以形一人之媚。”此例又說明,氣質是形于外的,是可視、可感的。正因為可視可感,人們平時才會評論人的氣質優劣。
劉義慶《世說新語·容止》中也有一則關于“氣質”的故事:匈奴有使節來,曹操怕自己相貌丑陋,不能令外國人畏服,讓一位美男冒充魏王接見來使,自己裝扮成衛士,持刀立于一旁。但匈奴的使臣仍看出他氣概不凡,非假魏王可比,當曹操遣人問他對魏王印象如何時,他說:“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可見,一個人的氣質,乃是其精神世界的外化,是一時學不來、想裝也裝不出的。即使我們可以借助于化裝,但服飾與道具也未必能掩蓋一個人的氣質。讓關羽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手搖羽扇,不可能讓人覺得他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軍師諸葛亮;反之讓諸葛亮身披重鎧,手提青龍偃月刀,跨赤兔馬,也不可能讓人覺得他是馳騁疆場所向無敵的將軍關羽。暴發戶穿一身名牌,至多讓人覺得他是個有錢的老板,滿腹詩書的學者即使身穿舊衣粗服,仍然難掩其知識分子氣質。
氣質并非與生俱來,人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哭,大致相同;舞手蹬足的姿勢也沒有多大差別。成年之后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大約與其人生經歷、見識學養、身份職業、生活環境有關。一個鄉村學子到大學里呆上幾年,其氣質會與在鄉下讀書時截然不同,一個打工妹到城里打了幾年工,回鄉后和未出過門的姑娘站在一起,其氣質也明顯有別。氣質是可以改變的,只是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李漁說:“使無態之人與有態者同居,朝夕熏陶,或能為其所化;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鷹變成鳩,形為氣感,是則可矣。若欲耳提面命之,則一部二十一史,當從何說起?還怕愈說愈增其木強,奈何!”他的意思是說,氣質需受長時間的熏陶方可改變,不可靠說教而速成。
氣質既然可視可感,自然關乎一個人的形象,故要想改變自我形象,不可不留意改變自己的氣質。而氣質既然不是可以速成、可以裝出,就須不斷增長見識,并且留意周圍氣質好的人,取彼所長,補己之短,也即受其熏陶,為其所化。僅靠華美的衣著和昂貴的首飾,恐怕難以收到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