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臥虎藏龍》一舉捧得四項奧斯卡金像獎時,圈內朋友立即興奮地告訴她,你拍的電影得大獎了。她的眼里閃過一絲亮光,轉瞬即逝,重歸于波瀾不驚。其實,她是個替身演員,因為總是藏在別人后面,見不得光,朋友們都習慣叫她“影后”。
幾年前,《臥虎藏龍》開機時,她被招入劇組,給章子怡做武打替身。那個劇組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從演員到導演,哪個名字不是如雷貫耳。沒有人知道她何時來過,也沒人留意她何時走了,畢竟她不過是個小小的替身,人們看不到她的真面目,演職員表上連她的名字都沒有。于是她想,得獎就得獎吧,與我何干?
沒想到,幾天后制片主任忽然給她打來電話,說李安導演回來了,特別交待要請所有的工作人員參加慶功會,你一定要來啊。那幾天,她呆在家里正好沒事,于是去了,閑著也是閑著,去看看大明星們的風采也不錯啊。
慶功會變成了歡樂的海洋,在那種場面,她實在太渺小了,小得沒人感覺到她的存在。人們爭相過去跟導演李安打招呼,熱烈祝賀,親切地撫摸小金人,然后拍照留念。她多想過去和導演握握手,親手摸一摸小金人,可是她更清楚自己的份量,事隔近兩年了,萬一導演不認識自己,豈不是大出洋相?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李安一眼看見了她,立即讓助手把她叫到身邊。“小姑娘,我記得你。你看,這是咱們的獎杯,快拿著獎杯拍張照片吧。”李安親熱地招呼她,像老朋友見面。也許是事出意外,又或許是過于激動,她的腦子里瞬間變得一片空白,慌忙接過小金人,快門適時地按下,令她終生難忘的畫面定格了。那天回家,她大哭了一場。
后來,我在電視上看到她親口講述了這段經歷。她說:“李安導演那時已經名滿全球了,真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會主動請我照相。當我捧起獎杯時,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并不渺小,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榮譽和自豪!”
一個是著名國際大導演,一個是無名替身演員,在世俗的眼光里,二者地位相差何止萬千,但是李安不這么認為。“這是咱們的獎杯”,簡單而樸實,不僅飽含感激之情,更有發自肺腑的真誠與尊重。李安以一部《斷背山》再次向世人證明了自己的電影才華,而這次,他又讓我明白,什么叫高貴。
(孔令申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