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很美的名詞。四月的江南,總有太多的故事。對于童年在江南生長的人,她的記憶長河里,一定有著關于江南這樣或那樣的美好回憶。
我出生在安徽徽州,這個以宗族勢力聞名于全國的江南古鎮。古老的徽派建筑,家中的紅木家佩,屋外的靜謐湖水,被游人踏過的青石板路,牌坊群上飄過的浮云都是我童年的美好記憶。
當然,這里還有一個人。
四月,很美的月份,江南的陰冷還未退盡,空氣中還帶有點點濕意,童年的此時,城南道上,會有兩個小小的身影,背著書包走在一起。
男孩會調皮地搶走女孩手中的零食,女孩則會生氣的大叫著追逐。男孩是秦,女孩是我,我倆從小就是好朋友。
秦與我家是鄰居,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常常聽當時還在世的曾祖父說家世:我家曾是當地的大地主,秦族是我家的木匠。不知道這些話是否為真,但我家好看而終日散發清香的紅木家俱聽說都是秦家做的。所以,每次斗嘴時,秦總說:“你家家俱是我家做的!”我也會回敬道:“你還是我的木匠呢!”
秦的父母對我很好。他的母親是個安靜的女人,每次去他家,都會擺上糕點招待我,我們再吵鬧,她也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們笑。朝南的窗子,陽光投進來灑在她的肩上,我總忘不了這一幕。
小的時候,大人們總讓小孩多出去曬太陽,有利于長高,也喜歡小孩唱歌。父母與秦父會與我們一起唱,而秦母不會。有一次我悄悄對她說:“阿姨,你為什么不去曬太陽啊?曬太陽可以長高啊!你為什么不唱歌呢?你聽我唱得多好聽!”她微笑,說:“好,好,阿姨等會兒就去曬太陽,等會兒就唱歌?!笨删瓦@么等會兒、等會兒,她還是沒曬過太陽,沒唱過歌。
記不得是哪一天早上,我被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吵醒。看見秦家的大門開著,鄰居們進進出出。我隱約聽見“秦他媽半夜突發哮喘,再不治會過去的……”我不懂什么是哮喘,也不懂什么是過去,我只知道,大人們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我急忙尋找秦的身影,看見他站在墻角??諝庵械哪馗腥玖宋?,秦的父親站在門口,茫然看著來往的人群,父親站在他旁邊說著什么,我隱約聽到“救人要緊!錢以后再說?!蔽铱纯辞?,不知說什么。母親見我倆這樣,忙催促我們去上學,并蹲下對秦說:“孩子,放心,你母親會沒事的?!?/p>
走在上學的路上,平常話多的秦一句也沒說,倒是我一路不停地嚷嚷:“我長大了,要掙好多錢給阿姨治病!”秦突然站住,把書包塞給我說:“沈晴,我有事,你去上課,書包給你?!闭f完便跑了。我在學校里茫然等了他一天,也未見他來。晚上回到家,母親劈頭就問我見到秦沒有,阿姨搶救過來了,正緊張地看著我。我便把事情~五一十地說了。
過了很久,我要睡覺了,這時,我家的門被咚地撞開,秦瘋似的跑進來,對父親說:“叔叔,我有錢了!你快叫人救我媽媽!”我驚呆了,看著臟兮兮的秦,他的手里捏著皺巴巴的五元錢。大人們也驚呆了,父親驚訝的問錢是哪兒來的,他說:“今天我去工地搬磚頭,一個人不讓我搬,說不要小孩幫忙,我就一直搬,他最后就給了我五塊錢?!卑⒁套邅砭o緊地摟住秦,緊緊地。秦的眼里流露著無比的堅定。
2004年我到了深圳,除了滿眼的新鮮,這個江南四月的故事也會在四月的某一天跳出腦海。我懷念那個勇敢的童年伙伴,偶爾回去,會事先打個電話給秦,走入城南街,老遠就能看見秦的身影,再一路走回去??赐甑娘L景,發出幾串快樂的笑聲。
江南的風景一直沒變,我們都長大了。
我的水鄉四月天,我不能忘記的四月天,我記憶中永遠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