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沉郁的眼

目光渙散，然后凝聚；

世界模糊，然后清晰。

當明媚逐漸沉郁成為墨線勾勒的一筆，能做的也只是欣賞它。

只有這樣而已。

——題記

陽光不能抵達這里

盛開的陽光是記憶里的花，一朵一朵撐起蔚藍的空曠，時光的洪流從上面潺潺流過。一朵浪花騰起變成云，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名字，緊緊挨在一起。陽光柔軟地穿過云層，張開巨大的翅膀擁抱大地。

看著太陽升起，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晰，整齊的路燈，空洞的窗子、雪白的墻壁像是被哈利·波特施了魔法，突然之間鮮活了起來。這是一幅多么溫暖幸福的畫面。

可是，有陽光的地方必然有影子的傷痛。

陰天。污濁的云從頭頂上壓抑下來，近處的草隱隱地減淡了它鮮活的色彩，遠處光禿的樹干，高大的房屋都已經被晦暗空洞的代替，沒了蹤影……天空呢?遙遠的蔚藍像是被海綿吸走了水分，溶進了狹小的灰色里。抬頭仰望天空，卻只看到低矮的云，那么厚，那么重，連陽光都無法抵達這里。心像是被揉在一起后再平覆的紙張，折皺用陰影在最渴望的角落涂上了寂寞而濃重的失落。如同一尾在渾濁中想尋找出路的魚，游了很久很久，停下來，周圍還是一成不變的混濁，叫人寂寞。

朝向天空閉上眼睛，靈魂便依著視線追溯遠處渺茫的光。想要去擁抱太陽，擁抱遠方的溫暖，哪怕我會消失掉，像那些泡沫一樣。快樂下陷，成為雋刻的永恒，悲傷上浮，飄成虛無的悼念。這樣也挺好……不是么?你看，連那些陰暗的角落也燈火通明，這難道不是值得高興的事么?

打開雙臂就想去飛翔，可永遠——這個無限長的時空里——我也只能是一只在乎流層里扇動翅膀的鳥兒，無法觸及太陽那高高在上的偉大而熾烈的靈魂。就連那些夕陽中飛過的鳥兒，也只是在視覺里短皙的交匯。人，永遠拿不到手臂范圍以外的東西。簡單的快樂總會被日益增長的理智所代替，有種東西正在從身體里流走，我并沒有看到，但是感覺到了。

風從身邊刮過，劃出一道孤單的淺痕，留給那些在孤單中匆匆行走的路人。佛堂蒲團上緊靠的膝蓋，十字架前長椅上平靜的臉，只有那一顆顆向日葵般向著太陽的心才真正逃離了孤單，虔誠連成了整齊的一片。

一陣風過，將一片香氣吹過去，吹向未來。吹向永遠。

書桌上的燈很亮，周圍的東西呈現出陽光下那種艷麗的色澤，可那些色彩都是假的，關上燈就什么也沒有。真實的世界暴露出偽裝下黑暗的內里，如同那盞明亮的燈，刺眼得給人一種流淚的沖動。

晚安

太陽被巨大的引力吸到了地平線以下，炙熱的光在桃色的天空中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漆黑從里面溢散了出來。世界被充斥的黑暗消了音，彌漫著墨色的寧靜。

晚上是屬于安靜的。

晚安，鐘表的精靈。在告知所有的人是時候安睡的時候，它依然拉著時間旋轉，時針滑過淡藍色的過去，分針跳向透明的未來。這場舞何時曲終人散，沒有人知道，我們都只能看到這場舞會微小的片斷。我只知道它看到了“永遠”在向它招手，所以手舞足蹈地跑了過去。我幾次想要告訴它，它轉錯了方向，可它還是那樣轉啊轉的，沒有聽懂我的話。

嘀嗒，嘀嗒。它還在竭力地轉向永遠，既便永遠與死亡同在。

晚安，不睡的街燈。天空在街燈亮起的一瞬間黑了下來。人的感覺果然是有誤差的，當街燈亮起的時候，我驀地感覺到了黑暗，沒有原因。一直都不能理解為什么燈給人帶來的不是光明，盡管它是那么的明亮，盡管一個臺燈可以照亮一方書桌，18根電棒可以照亮一間教育，一千一萬一億盞燈一定可以照亮整個世界，可我依然嗅到了黑暗的氣息，依然有要說晚安的沖動。每次聽到有人說，覺得霓虹燈是一樣讓人寂寞的東西，我都會想：是不是那些燈太亮，太美、太耀眼了，照得那些隱匿的孤單毫發畢現無處可逃，所以被人們感覺到了呢?

呼——一輛車從燈下駛過，慘淡的顏色有了一剎那的輝煌。無論帶來的是希望還是絕望，我們都是離不開的，不是么?

晚安，眨眼的星星。從學校的窗子看出去，總能看到很多的星星，可哪一個才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一顆，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它在我白天仰望太陽的時候轉向了其它的軌道，也許它在我仰望的時候早已消亡，畢竟我們相隔如此遙遠，并不是光的信使偷了懶，只是我的眼睛欺騙了自己，我的心選擇了逃避。其實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坐在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向外看，在右下角的格子里可以看到一顆明亮的星星，這就足夠了。那一點光芒的重量，足夠按捺住心里最沉的悸動。

晚安，遺失了睡眠的人們。有誰曾經說過，失眠的人是被世界遺棄的，可是我羨慕他們，因為我從不失眠。總認為，失眠的人會在黑暗里遇見寂寞的靈魂，真實凌厲的風吹散了困倦的種子，散落成孤零零的個體。我是一個在夢里失眠的人，或者說是在失眠的時候做夢的人，總之我是被騙了卻不知道是被誰騙了，或者那個騙子就是我自己。

有些人的思想太過單純，色彩單一到不足以形成混沌，那些太過鮮明的色彩劃過了心里脆弱的角落，睡眠乘機逃走了。

晚安，這個在光明中黑暗的世界，無論是真實的黑暗還是虛妄的光明。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用光芒沖起陰沉的烙印，這一點我們都要相信。

上帝有兩只眼睛，

一只明媚；一只沉郁

選擇凝望，然后

墜入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