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其實從來沒有蘇醒,它在你的襯衣領口下沉靜地安睡了千年……
——題記
歷史承載著千年的傳奇和繁華,在古風和遺韻里遙想當年的金戈鐵馬,更迭興廢,讓兩腳踏出的盛世文化,兩只手抒寫的別樣人生,共筑那座有血有肉的城市,那方遺落人間的水土。
王謝風流,秦淮艷跡
其時六朝故都,莫愁湖畔,金陵王氣,歷千八百年已默然而消,留下的只是煙水氣息,無邊風月,還有南京的包容兼蓄,閑適恬然。 秦淮河,如今是一條現實而平靜的河,沒有才子,不見佳人,在兩色煙火里褪卻了金粉的繁華。可是一首《泊秦淮》又會把你牽入古時的麗影中。
南朝開始,在無數歌船的往來中,歌女寄身其中,輕歌曼舞,絲竹縹緲。王孫貴族流連其間,佳人故事流傳千古。如李香君,董小宛都是后世傳名的秦淮佳麗。一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所以唐朝詩人杜牧曾寫過“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這首著名的《泊秦淮》描述了當時六朝金粉醉生夢死的景象。其實秦淮河歷史悠久遠遠不是因一首《泊秦淮》而成名。六朝時,秦淮河更成為文人墨客聚會的勝地,兩岸的烏衣巷、朱雀橋、桃葉渡都紛紛人詩,文采風流傳于后世。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詩中的“王謝”,指的是東晉時期兩任丞相——王導和謝安。王導,字茂弘,是東晉王朝建立過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用“鎮之以靜,群情自安”的方針,保持了東晉的安定局面。謝安在建康20年中,做了兩件事而名垂青史。一是他巧妙阻止了桓溫的篡位活動,二是指揮了著名的淝水之戰,奠定了南朝300多年安定和平的政治局面。后人寫詩推崇他:“高臥東山四十年,一堂絲竹敗苻堅,至今墩下瀟瀟雨,猶唱當時奈何許”。
煙雨空中,重樓疊宇,仿佛看到無數棟歌樓酒肆錯落有致地拔地而起,在雨中朦朧而現,婉約而別致,也仍可見一艘艘小船穿梭,或停或行,讓人想起“夜泊秦淮近酒家”的詩句和“人語驛邊橋”的江南小景。猛然推醒這“秦淮舊夢”,才發現這里只剩下一條空蕩蕩的秦淮河,在歷史的腳步里蕩漾出另一種沉睡的燈光流影,竟也映紅了這半邊天際,我想即使是將來也無法再領略這古時的繁盛,再看見這遺落人間的煙火吧!畢竟它開始慢慢逝去,離開人間這方水土,畢竟它已經被塵世的喧囂打擾,不再是當年的“王謝風流,秦淮艷跡”了。只留下在“五更桐葉最佳音”的雨聲中,摩挲,憑吊,悠然遐想……
一個憂傷王朝的背影
這座飽受戰火蹂躪的都城在熱帶雨林里足足沉睡了500年,被世人遺忘。當它在19世紀重見天日,那湮沒的文明又重回人間時,發現者亨利為這片遺址的凄涼而愁緒滿懷,他寫道:“現在這片土地是那么孤寂、荒涼,而從前的它,一定是充滿著生氣和歡笑。現在能打破這片孤獨氣氛的只能是野獸的嚎叫和孤雁的凄鳴”。
如今誰還會記起昔日吳哥的張揚、壯麗呢?
吳哥曾是真臘王國(柬埔寨古國名)最強盛時期的京城,它是柬埔寨民族的佛教圣地,也是高棉人的精神中心和宗教中心。不僅可以與南美洲的印加文化和瑪雅文化相媲美,而且在許多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了東方世界的四大奇觀之一。
公元1201年,英勇善戰的蘇利耶跋摩二世在開疆拓土之余,動用了全國最好的工匠,建筑師,彩繪師和雕刻家修建了吳哥窟。整座建筑以大石一塊塊砌成,沒有用灰漿,僅以混合棕汁粘合,表面刻滿浮雕,寺塔、佛龕。廊柱的雕像栩栩如生,城內街衙廣闊,宮殿和寺廟鱗次櫛比。
然而秦國的趁虛而入,使吳哥真正走向衰退,無數黃金珠寶被洗劫一空,掠走了所有的貴重物品,然后離開吳哥。當時世界上規模罕見的這座城池,很快就被叢林吞沒。而吳哥就成了這個輝煌的廢墟,神話的廢墟……
電影《花樣年華》的結尾部分,梁朝偉在一個荒涼得有些悲壯的廢墟中,撫弄著一個荒蕪的小洞,訴說內心的隱秘,那個地方就是令人震撼的吳哥窟。
歲月流逝,古都吳哥的雕刻塑像早已面目全非,鳥兒播撒的種子,在屋頂和院墻上生根,古都吳哥漸漸變得衰老,漸漸被世人遺忘。昔日的輝煌已成永訣,今天的吳哥,到處殘垣斷壁,綠苔茵茵,不過在樹根侵蝕下破碎的吳哥倒顯出一種悲壯殘破的美,也許這是注定的一種蒼涼。
正如余秋雨寫的那樣:“只要歷史不阻斷,時宜不倒退,一切都會衰老,老就老了吧,安詳地交給世界一副慈祥美”。
吳哥是一段歷史,是一個朝代,是一座都城,是一群建筑,是一門藝術,是一方崇拜。
現在的吳哥消失在歷史大雨的蹤跡里,迷失了走在人間的方向,于是告別了生命的浮華,散漫在另一片天堂。現在惟一遺落的只怕是蒼老的殘桓斷壁,也許它不過想讓所有人尋找曾經繁華的方向吧!可是遺忘已經成為風景中的一種過往,淡定在這吳哥的另一種別樣年華里。
曾經傳奇的石頭城
今天的羅馬的空靜之境,是一種實在,一座結結實實的石頭城,一座屬于凱撒、奧古斯都、圖拉真和哈德良的石頭城。
它呈現著其無可抗拒的力量和無比智慧的秩序。它以完美的展現形式表現人類史上無與倫比的輝煌歲月,無論是每一塊古磚,每一道雕紋,每一束老藤……羅馬是彩色的,但不輕飄也不絢麗,而是濃烈,厚重,充滿滄桑感。羅馬是誘惑的,說到底是一種時間的誘惑,一層層時代的重疊,交錯,流動構成了這迷惑的家園。
于是,斗獸場,作為這個千年古都的標志,記錄了一段帝國的光榮與毀滅。
它宏大,在它的鼎盛時期,可以容納55000人的沸騰。披著紫袍,戴著花冠的貴族們,只會用賤價的血,蹂躪生命的尊嚴。他們歇斯底里的吶喊中,充滿了猙獰的面孔,寫滿了人性的劣根,這一切,它如數記下。
它滄桑,從臺伯河的狼嬰,到瑪爾斯的后裔,從共和執政的開端,到獨裁帝國的覆滅,甚至,從凱撒的鐵馬金戈,到墨索里尼的懸井視尸,它看到太多的過往,太多的世態炎涼。無論他們有怎樣輝煌的曾經,怎樣沒落的謝幕,如果他們只是過客就注定湮滅于風塵,這與它無關。
它嘆息,它的腳下有多少渴望自由的靈魂,它的脊背挺立在多少個風雨如磐的日子里,無數的欲望,在它的石柱間碰撞,迸擦出火花。而最后,角斗士的劍斧重重地墜下,叫醒了塵埃,那些所謂的高尚者,掛著得意的笑容離開,眼睛布滿血絲,嘴唇不帶一絲血色。它很累了,不愿去目睹。
它動人,它有過風華絕代,有過一笑傾城。如今,它老了,但它的蒼老并不缺乏睿智,反而愈久地形成了一股神秘氣質,在米灰色的殘桓斷壁間迂回,它如一位白衣老者,在逆光的河畔藤椅上,讀著一本永遠也翻不完的書,讀著一個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
而如今,我們從它身邊走過,依稀聽見鐵欄里當年的怒吼,人們都輕聲地交談,那仰首片刻,只留下靜靜的瞻仰。
在那氣魄壯觀雄偉的廢墟中,當你看到那殘存神廟的大理石柱,你已經看到無數輝煌的思想和睿智,也看到無數的愚昧,戰爭和殺戮。它們肩并肩地一起走過,就這樣,一個偉大的帝國就在這里誕生,也在這里湮滅。從繁華抵達末路從誕生到皓首蒼蒼,如同經歷千年的浩劫走完了滄海。短暫的一瞬誰主沉浮啊?
兩千年前和今天在這里相逢相對,撫摩一塊磚,揉搓一把土,踩一塊石頭,感覺正觸摸著歷史的傷口。我直立在太陽底下,在它的灼烤中慢慢明白,如今再也不會有這樣的輝煌了。
忽然想起了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詩句:“他并沒有消失,不過是感受了一次海水的變幻,化成了富麗而珍奇的瑰寶而已”。
其實瑰寶不屬于人間,因為他們不食人間煙火,于是當年的繁華消逝在塵埃落定的今天的某年某月某日里,消逝在了一大片一大片盛開的喧囂的云朵下……然后生命的旗幟飛揚在歷史遠去的足音里,只留下我們遙想當年遺落在人間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