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紀念冊

倉惶南飛的鳥群

其實有的時候我真的會去想，所謂生命，不過如同塵埃。就像那些曾經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一樣，他們陸續地為我的青春抹上一筆鮮艷的色彩，隨后默默推出我的故事，款款步入另一個如火如荼的零紀年，直到他生命的光線消失。

我還是會記得那些人。即使現在他們不知散落在何方，但他們畢竟在我生命中扮演過重要的角色，畢竟他們曾陪我走過一段刻骨銘心的美麗路途，我放不下。

無意重讀那年的畢業紀念冊，夾在中縫的畢業照突兀地跌入我氤氳著濕潤水氣的眼簾。驀然回首，仿若回到過去。

畢業。

人生第一次面臨的畢業。

我拉著要好的女伴興沖沖地為第一個不用學習的暑假歡呼雀躍，卻忘了這個身邊熟悉的難以言表的身影幾日之后就將與我天各一方。那時的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子，所以只能做著小孩子的傻事。我們揚著一張玩世不恭又倔強的臉，等待著面前冰冷的相機將之定格，直到按下快門的那一瞬，我才終于在短短幾秒鐘內深深地意識到年華到底是怎樣老去的。其實畢業并非遙遙無期，我們轉眼，就要各奔東西。這突如其來的傷感，讓我的心情不可抑制地難過起來，不停在心底重復吐出一句話：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我們都回不去那個從前了。

我們像是一只只倉惶南飛的鳥群，無聲無息地行駛向殘陽。那些曾許下的約定，因為總等不到應許的那一天，所以早已不知是在什么時候，散落在了天涯。離散了這個寂寞的夏天。

如今，剩我一個人站在這里回憶我們幾乎可以稱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青春。

不要告別夏天

記憶不斷在我腦中重復著一些過期的影像。

夏初，講桌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測驗成績單以及滿滿一黑板可以催眠的習題講解，夏中，畢業典禮后揮手再見時陽光刺眼得打入我們支離破碎的瞳孔。到了夏末時，一切重新走過。

這些發生在夏天的零星的段落，即近水樓臺又揮之不去，連我自己都似乎察覺不來這些大段大段的過去是什么時候被深深烙印在我腦海里的。

最后一次正式見面，應該是7月吧，夏天最炎熱的時候。我還記得那時拉幫結伙去吃最后一頓KFC，抬頭看招牌上往日慈祥的老人第一次笑得如此落寞。他也許知道，我們這群人即將在他面前就此別過然后從此天各一方。他只是一個無辜的見證人，見證我們的青春。

青春，究竟是誰創造出這個又寂寞又美好的詞語?眼見過無數華麗的詞藻，卻都是過眼煙云，惟獨這次這個安靜的字眼讓我無端產生了觸目驚心的顫動。他是我生命中的驚嘆號。他領我緩緩離開稚嫩又指引我徐徐步入他為我敞開的華美的大門，雖然我知道即使我踏進去了，也會在不久后遍體鱗傷地悵然離去。那為什么，我還要義無反顧?

因為，他富有魔力，伴隨我墜入那個無窮的夏天。

因為魔力，所以我始終不愿告別我經歷過的青蔥歲月和熾熱年華，也不要告別那個我記憶中第一個如散席一般的夏天。

后來，我和夏天，還是會偶爾遇上。忍痛許久的傷，在我們會面的那一刻肆無忌憚地滋長。

我對他說，我不愿與你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