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作

月初，E局石局長到省城參加農(nóng)業(yè)洽談會，幾天以來，每當傍晚時分，他常常皺著眉頭捧著水杯，怔怔望著遠去的夕陽，不時長吁短嘆，同事幾次關(guān)切地問他有什么不順心事，他慌忙捂住嘴巴，走近電視機前。這時，石局長從珠江電視頻道上看到，省委原某主要領(lǐng)導(dǎo)退居二線，下鄉(xiāng)調(diào)研時只有一名市政協(xié)副主席陪同。他手中的水杯不由得搖晃了一下，濺濕了褲子。

是日中午，石局長收到一則短信息，是他那個在縣委組織部工作的兒子石斌發(fā)來的。陳述了縣機構(gòu)改革已經(jīng)進入尾聲，經(jīng)過縣委常委討論決定，出臺政策。凡是1950年出生的正副職科級領(lǐng)導(dǎo)。如果沒有特殊需要，幾乎都要改任非領(lǐng)導(dǎo)職務(wù)。年齡再大的就更不用說了。看過短信息后，石局長捶了一下腦袋，暗自驚訝道：“我的媽呀!來得真快呀!”

旋即，石局長的腦海掠過一個個記憶的鏡頭——那一年，石局長接過E局權(quán)力棒的第一天，E局的主任、站長、科長等，紛紛往局長室里鉆，當石局長愜意地將目光投往門外時，發(fā)現(xiàn)前任李局長。正在汗流滿面地清理物品，秘書小王在向局長室走過來時，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僅僅曝一眼李局長，就迅速掉轉(zhuǎn)了頭……思緒慢慢遠去了。石局長掏出身份證一看，“1950年出生”幾個大宇躍入眼中。這次。自己豈不是要“改非”了?石局長不禁心有余悸。突然，石局長的手機響起悠揚的歌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想，自己一生的杰作無數(shù)，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了?

石局長長長地噴了一口煙。良久，他想起了兒子石斌。他的臉頰不由得呈現(xiàn)出一絲笑意。石斌之所以能到組織部工作，也是石局長的一個杰作。石斌原在縣五中讀書。他和別人打架斗毆之事，隔三差五地發(fā)生。初三那一年。為了向“班花”生日獻媚，石斌聚眾勒索同學(xué)，被學(xué)校勸退。石斌回到家后，石局長先后為他找了幾份工作。都是干不到兩個月他就主動下崗。事業(yè)單位的工作他勝任不了。企業(yè)單位他嫌工資少，民營企業(yè)他埋怨工作辛苦……石局長苦惱不堪的時候，在縣委組織部工作的老同學(xué)向他吹風，組織部缺一名檔案管理員，既清閑，待遇也不差。石局長過五關(guān)斬六將，石斌終于如愿以償?shù)乇话才诺浇M織部工作。負責全縣近千名副科以上干部的檔案管理。緊接著，石局長聞知某大學(xué)在縣城舉辦大專班，他又積極為兒子爭取到了指標。接下來就更是好戲連臺。石斌參加公務(wù)員考試，不費吹灰之力就考取了。哈哈!自己放長線釣大魚，在這歷史緊要關(guān)頭，又要有一部杰作問世啦。

想到這里，石局長接通了兒子的電話。示意兒子為他減少兩歲。順利通過下屆的任職，石斌在電話里信誓旦旦道：“爸爸你放心啦，小菜一碟，這事我一定能為你辦到。靠近城隍廟嘛。肯定能求到一支好簽。”石局長聽了兒子的話，他仿佛年輕十歲，伴隨著電視機傳來的搖滾樂，翩翩起舞。又過幾日，石局長接通兒子石斌的電話，問他情況怎么樣，石斌說：“爸爸，我辦事你放心，我現(xiàn)在在辦公室里，和你說話不方便。”石局長心領(lǐng)神會地放下話筒，有了兒子這秘密武器，還怕什么?

石局長辦完了公事，又帶了幾名工作比較主動的女同志，兜圈子到海南島瀟灑走了一回，玩得頭暈、腰痛、體無力才打遭回府。石局長回到辦公室，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接到縣委組織部的通知去談話。當來到部長室門前，石局長看見當初石斌的初三班主任——現(xiàn)任縣文化局的曹局長垂頭喪氣地從里面出來，石局長陰陽怪氣地說：“老曹呀，這回撈到什么好位置啦?”曹局長沉著臉走過去，石局長暗自欣喜地想：“這家伙比我還小半歲，沒想到他也……哈哈!老夫當初的苦心可沒有白費呀，關(guān)鍵時刻就體現(xiàn)出來了。”想到這兒，石局長又朝曹局長狠狠地白了一眼。心里暗罵道：“哼，當初你要是不逼我的兒子退學(xué)，我可以讓兒子網(wǎng)開一面。你至少還可以再多當幾年局長。這回不行啦，姓曹的。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呀，誰讓你當年狗眼看人低。”想到這里，石局長干咳了一聲。昂首進入部長室。

中午下班的時候。石局長鐵青著臉回到家里，沖著石斌大罵：“我叫你在檔案中減少兩歲，你是怎么搞的呀?”石斌理直氣壯地說：“我是按你的吩咐去辦的，做得天衣無縫呀。”石局長問：“你是怎么改的?”石斌說：“你1950年出生。我改為1948年出生呀，不是減少了兩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