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東南筆會詩抄

詩意孟連

在孟連，我時時刻刻都看得見

會唱山歌的云朵飄過頭頂?shù)乃{天

在孟連。我突然想起十五年前

在撫仙湖畔認識的一個傣家女孩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那只多情鳥兒

棲息在南國的那一片叢林里

其實。早在走進孟連之前

在我蒼白的夢想的天空里

詩意像暴雨流瀉在這片溫情的土

地上

在孟連，我隨時都睜大著眼睛

在孟連，我一直不敢高聲言談

我知道。兩雙明亮的眼睛

可以同時看見一只飛翔的鳥兒

卻無法同時感受那只鳥兒的飛翔

我還相信，傣家少女的歌舞

絕對不僅僅是掌聲中的夜色

那是一個鮮花一樣迷人的民族

在透明的水邊生活的一幅幅剪影

在孟連，我一直不敢高聲言談

我怕驚醒水中沉靜的魚

我怕引來遍地似水的柔情

我左手高舉著盛滿祝福的酒杯

右手緊握著一只纖纖玉手

我淚流滿面，情感的大海

洶涌著無聲的滔天巨浪

浪尖上閃爍著一群寧靜的竹樓

我不知道那雙纖纖玉手

它們承受著的不僅僅是

幾塊磚瓦與幾根橫粱

它們承受著的是一片沉重的天空

曾經(jīng)的輝煌與神秘

曾經(jīng)的威風與至尊

如今已變成了清冷的庭院里

幾朵開得正艷的小花

變成了一片蒼白的陽光

我輕輕地走進去

不想驚醒任何一個土司

我只想用一個彝族詩人的眼睛

靜靜地看上一會兒它的儀容

再用心感受一遍它的傷痛與滄桑

我不會接受它的任何恩賜

我也不會送給它任何祝福

因為它是一片已經(jīng)飄逝的云霞

因為我是一個浪跡天涯的詩人

獨自一個人去游景信仙女洞

那天夜里。一起參加筆會的文友

先后入睡之后。我獨自一個人

悄然摸出孟連縣城。然后用月光

點燃我從遙遠的彝山帶來的火把

去探訪景信仙女洞

有人告訴我，那里至今還居住著

仙女

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誠之人

還有一睹仙女天姿芳容的機會

被仙女蠱惑一次我這顆冰冷的心

然而，我沒有看見仙女，我只看見

在神話的夜幕下靜靜流向遠方的

河水

還有掠過細如游絲的風聲

其實。我應該知道仙女是不可能

居住在這么深暗的洞里的

仙女是居住在月亮的廣寒宮里的

其實，那天夜里我不應該一個人

獨自去探訪景信仙女洞

我更不應該點燃從故鄉(xiāng)帶來的火把

其實，真正的仙女

居住在那些在夜色里起伏的蟲鳴聲

中

居住在那些用綠葉和陽光編織起來

神話世界里，因此，真正的仙女

是一滴歲月無法風化的露珠

是一雙在暗夜里窺視著人間的眼睛

西盟紅豆

在西盟、勐梭龍?zhí)哆叺脑忌掷?/p>

在傍晚醉人的湖光山色中

我采擷到了兩顆相思的紅豆

回到縣城龍?zhí)洞缶频辍Ｎ乙灰篃o眠

我一直都在思考應該把這兩顆紅豆

送給哪一位能歌善舞的佤妹

很多年以前，有位詩人說

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我最相思的那個人是誰呢

她到底躲藏在哪片月光里

廣場上熊熊燃燒的篝火，是否映照

著

她那秀美的臉龐，是否迷醉了她的

眼睛

我開始了仔細的搜尋。透過星光

我看見西盟的每一朵云彩在歌唱

我看見西盟的每一棵小草在歡笑

我還聽見了遙遠的木鼓聲

我還聽見了江山木落飛揚的吶喊

終于，我在熱情像浪潮洶涌不息的

人海里

尋找到了一雙純凈如湖水的眼睛

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知道

我應該把紅豆送給誰

我大膽約會了她，我的夢中情人

我以為她會拒絕我，但她沒有

她告訴我。她是司崗里誕生的民

族

她是西盟的綠月亮。她是佤山上

的

畫眉

我欣喜若狂地把其中一顆紅豆

送給了她。把另一顆紅豆

留給了自己，留給了我那遙遠

的故鄉(xiāng)

我淚流滿面地告訴她

今夜我將分出半顆心給她

希望她能分出半顆心給我

然后讓我們各自組合一顆完整的

心

一顆播種在西盟的佤山上

一顆播種在峨山的彝山上

祭拜龍摩爺

那些牛頭用神的眼睛注視著我

那些飛流直下的圣水在蕩滌著

我惶恐而虔誠的心靈

透過無數(shù)迷蒙的歲月

我看見無數(shù)圣靈在四周的叢林里

游蕩

我看見一根根神秘的人頭樁

在陰森的密林里散發(fā)著蒼白的光

我閉上了眼睛，在想像的天空里

尋找著一個流浪民族飄忽的身影

這時候。我聽見了圣地的呼喚

我看見了一群赤裸著上身

敲擊著古老的木鼓，在歌聲中

走向太陽的阿佤漢子

我拾級而上。我要登上圣地的

天堂

我要在那里傾聽歷史的濤聲

我要在那里追尋司崗里遠古的身

影

我跪倒在地。在誦經(jīng)聲中

把一顆狂跳的心交給沉默的圣靈

然后小心地伸出雙手

接過一根長長的麻線

一頭拴在神秘的牛頭樁上

一頭拴在一顆流浪的心上

有神靈保佑的日子呵

我不忍離去，我就是一個神

沒有神靈祝福的日子啊

我會更加珍惜自己

司崗里

我不知道有多少神靈在守護著你

然而我知道誕生在這片神奇土地

上的每一個神靈

都曾在這里安家落戶

我也渴望成為守護著的一個神靈

那怕我僅僅是你身上的一塊石子

或者一片在微風中私語的綠葉

是的。今天我已無緣看見

神秘的佤族艱難走出石縫時

那個慘烈而悲壯的場面

然而我終于還是聽見了你的吶喊

那些來自古老的木鼓深處的吶喊

此時此刻。我踏著黃昏的斜陽

走向一雙雙充滿夢想的眼睛

走向一個個血肉豐滿的神話

從石頭里走出來的民族啊

信念像石頭一樣永恒

靈魂像石頭一樣純潔

沒有人知道。他們心目中的神

在那些災難沉重的歲月里

賜給他們比陽光更慷慨的精神

其實，你本身就是一顆太陽

每時每刻都起在阿佤人民的心中

你在凈化歷史的同時

也在凈化著前來祭拜你的靈魂

司崗里呵，輕輕地告訴你

我也是一個來自遠古神話的彝人

我的祖先名字叫做阿樸度木

我相信你們在遠古神話世界里

曾經(jīng)相逢過，并且一起狩獵狂歡

曾經(jīng)在各自神話般飛揚的歲月里

用山歌編織過亙古不變的形象

司崗里呵，我就要踏著黃昏的夕

陽離去

此時此刻。我聽見了遙遠的故鄉(xiāng)

聲聲急切的呼喚，我看見了眾多

的神靈無聲地走向夜色，

走向一顆顆像鮮花開遍青山秀水的

西盟大地上激情沸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