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根（組詩）

在路邊站著

在路邊站著我看見模樣不同的車

一輛接著一輛

載著人載著物也有空的

我目送它們來了又遠去

我提前猜它們在我身邊會不會停然后驗證

我讓自己像一個旅客

期待

空空的大樓空無一人

只有我的門開著虛掩的樣子

像一種期待

活著的根

挖開一塊荒土潮濕就暴露出來

里面的土和表面的土看起來確實不一樣

土里

除了土還是土偶爾有碎石混入

還有一根活著的根

它應該是一棵樹的根

我抬起頭來望了望附近連一棵樹都沒有

這是

哪棵樹的根它為什么要伸到這么遠

它為什么要到這樣荒涼的地方來吮吸呢

如果我沒有把土挖開這么一根

活著的根我當然是

看也看不見想也想不到的

堅韌的老鼠

老鼠在我樓頂的小花園里挖了一個洞

某天 我發(fā)現了洞口

洞口堆著一堆土

我塞住它掃掉了土

我進入花園被老鼠掏空的土地跟我開了個玩笑

在閃失之后我一怒之下把花園里的土

循著鼠洞跟蹤夯實

第二天鼠洞重現于江湖洞口又有一堆土

……天天如此

我跟老鼠干上了

我跟老鼠比一比到底是誰堅韌

不久我就失去了耐心

我用水管引水把花園灌了個透徹

洞口又出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

洞口堆著一堆泥

沒辦法了 我亮出我的絕招

買來老鼠藥擱在洞口

多少天過去了

老鼠理都不理

我終于束手無策只好聽之任之

關于這場老鼠與城里人的持久戰(zhàn)不是我

而是老鼠

笑到了最后

沉浸

點一支煙

不想不聽不說不看也不吸

不做什么記不得誰

在不動中飄動飄散

像一支煙點燃在手指之間

我可以吸但我

不想吸

我讓它自燃

冒著若有若無的煙攜帶必不可少的火

留下落地的煙灰仿佛煙的腳印

留下過濾嘴一句證詞

它要是中途熄滅

就讓它熄滅好了

關于雞蛋

外表堅硬圓滑里面柔軟多汁

你若試圖打開我解構我

我就沾上你跟定了你

——除非你把我洗掉

一場雨

一場雨

一場豪雨

一場不愿兩手空空的雨

席卷的雨

露出摧枯拉朽的本性

一場浩浩蕩蕩的雨

催促著灰塵 石塊 木頭 枯枝敗葉和表皮

一場毀滅的雨拆開大地的包裝

一場粗暴的雨讓動搖了的都擱淺

它把它們留在半途而廢之處

一場不想落地生根的雨

變成洪水

一場鋪天蓋地的雨它已經走了

它只帶走泥土它覺得

只有泥土渴望著流動

它覺得

只有泥土跟它配合得天衣無縫

雨還帶走了雨雨過天晴

雨留下了腳印新鮮袒露和干凈

那山

那山像站像坐

如躺如臥

在烈性的陽光里也不設法找一塊陰涼

風搖著那草晃著那樹

山不動

雨彈撥著遍地歡笑的植物山仿佛從未被淋濕

雪落下雪要覆蓋它凍僵它

山還是那副模樣

我在山下望著山忍不住

爬到了山上

我在山上停了停想了想

又無語下山

螞蟻

一群螞蟻朝一個方向奔跑著

慌張卻有序

它們有我猜不透的目的地

我能看見的

一直都是跟在后面的龐大蟻群

我從未遇見過領頭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