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的醫德和精益求精的技術,使病人愿意將生死托付于所信任的醫務人員,但是光有這兩件寶還不夠。多年從醫的實踐使我切身體會到,還有一件寶是醫務人員必須具備的,就是能較好地與不同病情、不同層次的病人溝通的本領,或是溝通的藝術。吳階平副委員長曾多次在不同的場合闡述過這個重要觀點。在一次中美醫學倫理學術研討會上,我曾聆聽到他的觀點:我們所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我們千萬不能只看到疾病,而忽視了病人本身,我們應該首先想到我們所服務的是人,要非常關注他們的感受,他們的需要,醫生要具有良好的溝通本領,才能使醫學技術更好地發揮出作用,就是說要講究服務的藝術。
作為一名醫生,我年輕時曾染上甲型肝炎,又因種種原因使病情一度遷延,谷草轉氨酶居高不下,無奈之下我慕名到北京一家有名的大醫院看病。我雖然從學校畢業一年多了,但是對自己的病為什么遲遲不愈仍心中無底,所以到肝炎門診看病時總想多問幾句。而所遇醫 生雖然每次都給予了相應的藥物,卻很少回答我的問題。有一次我一連問了四句話,接診醫生頭都沒抬一下,只說了一句話:“去取藥吧,下月再來?!蔽覍嵲诮邮懿涣?,發了幾句牢騷,回家后還委屈地哭了一場。我媽媽拐彎抹角找熟人,說在這家大醫院托人找了一位好醫生為我看病。無巧不成書,一見面竟然就是那位金口難開的醫生。當時雙方都有些尷尬。她只是歉意地說:“我實在太忙了,沒有時間。” 由于有熟人介紹,她這次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但是我則從中體會到,作為正在經歷疾病折磨的病人,是多么需要得到醫務人員的溫馨呵護, 哪怕只一句關切的話都會給病人莫大的安慰,而醫務人員的冷漠則會直接影響到病人的康復與治療的信心。病人如果受到他所寄予厚望的醫生的冷遇,對病人心靈的打擊往往甚于疾病本身。
由于這一段醫療過程的經歷,當病愈恢復工作后,我自然比較注意鍛煉和培養與病人溝通的能力,耐心傾聽病人的敘述,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講解病情,使病人能聽從醫囑,堅持治療,愿意改變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注意減緩慢性病的惡化過程。實際上絕大多數病人是非常 通情達理的。當他們知道醫務人員在盡心竭力地為他們疾病的診斷治療努力時,他們不但會主動配合整個醫療過程,而且會寬容地對待醫療中的失誤。他們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們不是為我好嗎!當然醫務人員不能因此就疏忽任何醫療過程。
在臨床工作中也經常遇見因種種原因而性情急躁、不聽醫生建議的病人。在病人不能理解醫生所作的醫療決定時,沖突往往會隨時爆發。此時醫務人員的耐心與冷靜非常重要。比如有一位患慢性腹瀉的病人,一犯病就服用黃連素和痢特靈,有時還需要加大劑量。當我第 三次為他治病時,他一如既往地提出要這兩種藥物。我看過他的病歷,服用這兩種藥物已經超過一個月,于是勸他換用其它藥物治療。他拍案而起,說這兩種藥物有效又很便宜,憑什么不行!面對氣勢洶洶的他,我耐心地一句一句解釋如果發生藥物副作用將產生的嚴重后果。 大約10分鐘后他終于冷靜下來,接受了我的治療處方。沒想到第二天他專門來道歉,說回家后想明白了,醫生費了那么多話,全是為自己好。面對病人的急躁與“不講理”(當然除了那些故意尋釁鬧事、擾亂秩序的人),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正是鍛煉醫務人員能站得高 一點,善于運用藝術的語言和誠懇的態度與病人溝通并化解沖突,達到共情和相互理解的好機會。
不少新參加工作的醫務人員對于一些病人的急躁、不講理難以接受,認為雙方都是人,都有尊嚴,就應該平等,憑什么他不講理,我們就不能回嘴,維護自己的尊嚴。要知道病人因患病來醫院,本身就處于弱勢地位,從常理講決不會故意與醫務人員過不去。所以發生沖 突往往與醫院、醫務人員工作有這樣、那樣的缺陷、失誤有關。比如, 醫生在為病人作重大治療和檢查時,請病人和家屬簽署同意書時, 醫療意外交代不夠清楚,危重病人在進行搶救治療之前,對病情可能危及生命的情況沒有清楚地告知家屬,搶救成功皆大歡喜,而一旦不成功,家屬會感覺到人財兩空,不能接受,繼而引發醫療糾紛。從另一個角度講,病人本身處于病態,其行為、心理都可能處于不健康的狀態,不能用要求常人的標準來要求病人。他們本身就飽受疾病折磨,希望得到幫助,所以對醫院、醫生的服務就更加敏感,更加挑剔,甚至會提出一些不合實際的要求。這時醫務人員應善于用換位思考的方法,站在病人的角度來理解病人的一些不合理、不講理的行為,而巧妙地化解矛盾,這是改善服務、改善形象所要達到的更高境界。從這個角度講,在醫院無論因何種情況與病人發生冷、頂、吵,醫務人員都應該首先檢討自己。但是這不包括因各種原因擾亂醫院秩序傷害醫務人員的事件。面對復雜的情況,醫務人員還應該有預見突發事件的能力,學會利用各種條件預防意外傷害的發生,如發現病人或家屬有威脅、傷害自己的言談話語,絕不能掉以輕心,應及時通知保衛公安部門,保持警惕,如不單獨外出,和肇事方保持一定距離等。如果我們有高尚的醫德風范,不斷改進和提高醫療技術,擁有良好的溝通能力這三件寶,特別是遵照心理――社會――生物醫學模式,以人為本,注 意與病人作恰如其分的入情入理的溝通,相信醫患關系會大大改善。
摘自《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