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愛玲在大陸的三十多年中足跡未履安徽,但她卻有著濃濃的安徽情結。提起安徽,張愛玲便會想到六安瓜片;會想到她的偶像張恨水,亦師亦友的胡適;更會想到沒有見過面,而在親戚口中聽到的外曾祖父李鴻章或是相府老太太,也便立刻有了“身世之感”。
多少年后人們談論張愛玲時,免不了會把張愛玲祖父母的傳奇婚姻拉來湊趣,為“張愛玲傳奇”再添加幾分傳奇色彩。張愛玲祖父母的佳話在清末“四大譴責小說”之一的《孽海花》中有詳細的描述,值得一提的是張愛玲的祖母李菊耦,也就是李鴻章的大女兒,是個地道的合肥人,她的閨閣至今仍保存在合肥淮河路步行街的李府,俗稱“小姐樓”。由于后來張家的主要經濟來源皆是李鴻章給李菊耦的豐厚的嫁妝,所以張愛玲更與安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了。
張愛玲在《談吃與畫餅充饑》中說過,她家賴以生存收租的田地都在安徽,她姑姑最愛吃的“黏黏轉”及她認為味道勝似“貴格麥片”的大麥面子就來自無為。她說無為這富于哲學意味與詩意的地方容易讓人記住。張愛玲在《半生緣》中寫豫瑾從六安帶來送人的瓜片,曼楨母親從六安掃墓帶回上海的烘糕、寸金都可見張愛玲對安徽特產的熟悉。
張愛玲在安徽的親戚多,所以她的很多作品中人物的原型都是安徽人,像《創世紀》中的老太太,還有我們最熟悉的《金鎖記》中近乎瘋狂的曹七巧,就是長豐人。但跟張愛玲最親近的安徽人還要屬那位從小照顧她的保姆——何干,一位來自合肥鄉下的老媽子。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在《我的姐姐張愛玲》中提過張愛玲最愛吃的菜就是這位保姆做的合肥肉圓子。這位老媽子很有趣,她會和張愛玲說合肥鄉下晚上打狼的故事,而且她經常夸張愛玲“停當”(合肥話“聰明”的意思),說她以后有大出息。
張愛玲還考證過合肥人說的“下晚”是古文“向晚”,“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后人不經意把“向”讀作“下”。還有合肥人形容東西很薄為“囂”,張愛玲認為是“綃”,古代的一種絲織品,可能失傳了,但在這一帶民間有印象,“綃”是薄的透明的絲綢,因此稱“綃”是極言其薄。張愛玲在作品中也大量的使用安徽方言,如《創世紀》中仰黎笑道:“我們老太爺真是越老越“撥聾”!”《茉莉香片》中有“末后”,《金鎖記》中有“恨毒著”,正是這樣大量的使用方言,她的作品才更有生活氣息,讓我等安徽人讀來親切異常。而張愛玲解放后的第一套全集就是安徽的出版社出版的,也算送給這位老鄉的一份禮物了吧。
1955年,張愛玲同摯友炎櫻在紐約初次拜訪胡適,看著杯中緩緩下落的黃山毛峰,聽到胡適夫人那熟悉的安徽口音,張愛玲便立即感到恍惚。所謂情結,大概就是這樣飄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