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幽的夜風伴著溶溶的月光,靜靜的灑滿哀怨的驪歌的樂律,滴滴答答淌滿我惆悵的瞳仁。火車的轟鳴聲中,望著至親的人靜靜遠去,兩顆心的距離,在不斷地拉遠,拉遠。
火車遠了,真的遠了。遠到我望不見,再也望不見。
寂寥的陰霾在胸中氤氳,憋得我驚惶,喘不過氣來。只好緊緊地抱著母親臨行前塞給我的包裹——是那樣地緊,近乎將要撕裂我欲碎的心。
躊躇,我不知道究竟哪里是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小城的歸宿。在這里,我是一個沒有家的人,沒有親人的人,一個孤獨的人。
火車的汽笛聲,是消逝了再也找不回來的了。離開了母親的自己,是失去了母愛的呵護的人。現(xiàn)在的我們,不再能夠相見,哪怕是一面,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我守望著身在天涯的母親,不多的,僅僅是苛求那份融融的母愛不會因為距離的羈絆而斷開,不再回來。
凝固了的空氣尷尬得似乎忘記了融化。怕,我害怕。我的胸中充滿了對失去的恐懼,那是一匹匹黑色的幻獸,隨時會隨著我心靈中緊緊束縛的鐵索的斷裂而解開封印,進發(fā)出來,并吞噬掉我脆弱的靈魂。
按耐不住,午夜,沙沙地,我提筆寫了一封家書。
它很短,短得讓人懷疑它的寄出是否可以叫做浪費。但是,字字句句,卻用去了我整整一夜時間。我時時停下筆,打開窗,讓月光隨著夜風灑進,撫慰我贏弱的靈魂。我常怔怔地凝視著粗糙的紙面,望著歪歪斜斜的字跡,目光游離間思忖每個字符是否用得足夠妥貼。
終于,我的信還是沒有寄出去。因為我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否一文不值。
匆匆之間,可以傾聽風月的日子早已彌散開去,不再回來。晚秋,離開家鄉(xiāng),離開母親的日子已然匆匆在歲月的年輪上刻下了半年的烙印,孤零零的,不帶有任何的色彩。如果有,那么就一定是冰的藍白或空洞的黑色。
我在狐疑,在揣測。我最愛的母親,是不是早已因距離隔開,把我悄悄地淡忘?是不是早已因別離灼燒,忘記了我的存在。靜默,我只想端坐此地,靜寂得就好像沒有靈魂的空殼。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不敢想象,那樣深厚的情,難道就真得那么脆弱,經不住距離的撕扯?
我覺得我的心,就快要放手了,讓自己墜落,墜入木然的黑色的深澗,不再回首,不再苦楚。
我信手拿來母親臨行前塞給我的包裹,解開褪了色的布。翻開扉頁的面紗,是一首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詩:
岸與岸沒有多少距離
只要有船
或者飛機,或者翅膀
五洲四海也只是小小的球體
山與山沒有多遠,只要有車
或者索道,或者腳步
地球只是一個村落
人與人也不隔肚皮,只要有心
或者目光,或者肝膽
都是最應懂得寬容的靈長
短短的一首小詩,卻看得我觸目驚心。長久以來,我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不能,我怎么能夠輸給距離?
讀罷,我拿起那封短短的家書,步至郵局,想寄托我深深的思念。
歸程,訴說不盡的釋然。懂得了寬容,學會了付出,這樣的自己是那樣的輕松。
門口,不知是偶然,還是巧合,我接到了母親寄來的包裹。
欣喜,說不出來的狂喜。我匆匆拆開,望見了那醞釀著母親的味道的親切的圍巾。緊緊地,我將它套在脖子上,體味著母愛的溫暖。
這才發(fā)現(xiàn),曾經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竟然忘記了:兩顆熾熱的心之間,盡管有了距離的隔閡,但只要愛,那距離就會幻化成為更為濃烈的情。是啊,離開了,但心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