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三劍客”

一個人也許記不住那些和你一起笑過的人，但永遠不會忘記與你一起痛哭過奮斗過的朋友。

——題記

光陰荏苒，彈指之間就是十六七年矣。十六七年什么也沒有改變，那是指我，指我胸腔里跳動著的這顆心。但十六七年，世界又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六中那幾株廣玉蘭已長高了，長成了參天的大樹，一到冬天，滿園的馨香。

我們就讀的那幾年，是六中歷史上最輝煌最鼎盛的時期。那時的61班先在三樓的中部，后遷到一樓的西頭，盡管位置不佳，但卻是風水寶地，出了不少的人才。數來數去，總是輪不到自己，只有一個人沒有成才，那就是我。所以我也就隱諱了那些才子佳人吧，姑且不提他們，還是說我們61班的三個最佳拍擋，或稱之謂“死黨”，因為其時人稱“三劍客”。

這“三劍客”何許人也?聽我慢慢道來。

三劍客之一：阿林，我們的老大，61班一班之長。能說會道，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可抵千軍萬馬。只可惜生不逢時，如能碰上造就萬千英雄的三國時勢，那么在東吳舌戰群儒的就不是諸葛孔明先生，那是非我阿林帥哥哥不可。一個周末，我們幾個好友留校，晚上臥談，家長里短，天南海北，他從盤古開天地，一直說到世紀末人類大滅亡；他從地球的一角——六中一間寢室，繞地球365度，又說到六中來了。他說話不緊不慢，不溫不火，天生的外交官。娓娓道來，那聲音動聽得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似的。在凌晨三四點鐘光景，我終于伴著貝多芬的交響曲酣然入眠。我最終不知，那交響曲是否一直奏響到玉兔西墜，金烏東升。

三劍客之二：敝人是也，后混得班上團支部一宣傳委員芝麻小官。無甚特長可言，數學奇爛，英語奇臭，臭得連老師上課也從不向我發難。我也從來沒有懂過一句英語。差點在高二時留級，幸三顧班主任之斗室，胸脯拍爛，才力挽狂瀾。從此，面壁思過，殊死一搏。從26個鳥字母學起，聞雞起舞，奮起直追。追著追著，卻又心有旁鶩，身旁一美眉英語奇好，奇爛之人所以對其好之，無奈男女中有千千溝，不敢越雷池半步。如何越之雷池半步，那是后話。一手抓英語，一手抓數學，兩手都得抓，兩手都得硬，硬得自己總想找點樂子。那時班上流行“生活需要七色陽光……”唉，我卻只有兩縷月光，慘兮。

這慘兮兮者何人，乃敝人是也。

三劍客之三：德妹子。你可別誤會，不是江湖鑒俠類的女中豪杰，乃一陽性。

進六中時乃一小不點，尚無陽剛可言。可這小不點卻非等閑之輩，數學好得了不得，什么難題也難不倒他，邏輯思維強過馬思列斯毛。我與之結緣，完全是一個必然。我們當初61班必然分到食堂內那間小雜屋做寢室，我們必然也要打連鋪睡覺，冷冷的冬天，我們必然又得共幾床被子睡在一起。就這樣，我們必須氣味相投成為莫逆。后來，學校惠澤6l班，讓我們都喬遷至一教室改做的寢室．這邊是男生，那邊是女生，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相往來幸虧那一夜，有一妹妹半夜做夢，大呼有賊。我們男生每人一條褲衩，操一棍棒，破門而入。妹妹們以被裹身，瑟瑟發抖。最勇敢者當屬我們老大，英雄救美，大義凜然。自此以后，我與德妹子對“英雄”教而親之，夜來無事，對床而聊，成為知已。

“三劍客”格局形成以后，舉杯邀明月，出門成三人，形影不離，并出生入死。“三劍客”不僅在學習上配合默契，在生活上也能相互關心。

這三真是個吉祥之數，這三也是最穩固的結構男有“三劍客”，女有“三劍俠”。三劍俠馳騁語數外政史地上，無人敢與匹敵。有幾晚，三劍客要測量一下三劍俠的“開夜車”的能耐，我們各拿了一本書，陪著她們就著教室里那盞25瓦的昏黃的白熾燈，一直守候到零點，她們還意猶未盡，完全沒有想離開的意思。我們呵欠連天，說真的，我先前記住的知識卻在那一晚忘得一干二凈。客還是客，俠畢竟是俠。不可同日而語，也不能同晚而學。只能讓我等仰慕之人雖有意追隨效仿也只能空白嗟嘆而已。我們終于逃了出來，望俠興嘆：振興我泱泱中華，非此輩莫屬。

為了過好這座獨木橋，三劍客也深諸良藥苦口利于病，欲使花好勤施肥的道理。

我們雖不挑燈夜戰，但一有空就拿著書死讀。早晨也好，下午也罷，我是拼了命地看書，做習題，光改錯用的本子現在用來當垃圾賣，也免一餐飯錢了。這一切只是為了一個遠大目標，那就是超過三俠之一，但我終未能如愿。其實我并不聰明，我是很笨的。聰明是天生成的，后天不可能造就天才。因此，我至今還在抱憾，我不是天才。

六中是一所農村中學，兩面臨山，一面是農村院落，好在前有一條320國道和婁邵鐵路，那是我們唯一感到一點現代氣息的東西。每到晚餐后，三劍客或者去后面的山里，或者在沿著那黑色的鐵軌上不緊不慢地走著。談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這話題包括個人理想，也有家庭悲歡，甚至暗戀著班上的哪位美女……所有的信息和資源差不多都是彼此共享。盡管我們那時的理想和前途都很灰色，顯得有些渺茫。真的，高中里的朋友都是一對一對的，別誤會哦，這條冰涼的鐵軌被無數一對兒一對兒的男女踏了無數遍。

當然，大仲馬小說《三劍客》中除了兄弟情誼外，不可能沒有愛情故事。達塔尼昂愛上安娜王后的忠心侍女波那雪夫人，并和他的三位伙伴開始為王后效命。安娜王后與白京漢公爵相愛，并贈公爵一條鑲了十二顆鉆石的項鏈做為信物。三劍客也難過這美眉關，更何況我們這區區“六中三劍客”。這是個熱辣辣的備考時期，在這個飄搖的非常時期，校園里有很多的他和她的故事在上演，有的被別人指為早戀，悲歡離合生動演繹，流言蜚語層出不窮。謝幕的時候我們或許會忘記相處的細節，但不會忘記青春的玩伴兒，真真假假的戀人心結其實可以演變成淳淳樸樸的兄妹情誼，告別青澀的時候我笑，感謝她們為我們開啟人生新的篇章。

然而說到底，所謂劍客，多多少少與刀光劍影沾點邊，雖不血腥，卻不排除暴力。八七年的春天是帶著料峭的春寒來的，“三劍客”的當務之急，不是躍馬橫槍，卻得埋頭讀書。讀書也得喝水，也得洗澡。那個下午，我與阿林先拿著班上的大桶，到教室后邊的開水房接開水。我剛把一桶開水提到操場邊，一年輕的工友看見了，沖上來，拉著我的桶。我用手把他的手擰開，他卻一把拉住我的衣服。我把桶一丟，滿桶的開水便四處流淌。那正是血氣方剛之年，我也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照準他的鼻粱骨就是一拳。那一拳正中要害。他反擊的時候，老何就站在他的背后，伸手捋住了他的衣服。三人打著一團，圍著滿滿的一大群人。

從操場前一直打到了開水房前的一塊空地上，空地旁邊卻又一高坎，撲嗵一聲，那人在且戰且退中，不幸掉了下去，連同帶下去的還有老何和我。在那片松土上，我們旋即爬起來，三人又戰成一團。德妹子遠遠地看見了，也沖了過來，跳下高坎，騎在他的背，拳頭就一頓亂砸。別看老幺平時文質彬彬，危難之時，卻能橫空出世，堪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石破天驚，盡顯英雄本色！

校領導聞訊而來，把我們從他背上扯下來。那人爬起來，那真是滿臉開花，面部增添了一道絢麗的的風景。我們望著徒手互博的典范用手揩去臉上的血污，一路叫嚷著“你們等著”我們就真的等著，等著老師的處罰。

第二天，學校食堂里就鬧罷工說不講理我們就讓我們學生喝西北風。當然，上千號學生是不可能喝西北風的。唯有一條，那就是嚴肅處理我們這行俠仗義的三劍客。愛生如子的班主任也不可能處理，喊打聲最亮的就是管政教的X主任。

第二天，我們就被逐出了教室罰在寢室里反思。

反思之前先充分運用了我國5000年燦爛的國粹精罵，最終罵得自己血壓升高，口干舌燥，虛火旺盛，手足震顫方才回過神來反思，其結果如下：第一條，打架時下手要狠要準，不能示弱；第二條，處理時避重就輕，能跑就跑；第三條，給X主任的愛人寫封情書等等；第四條，苦練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厚臉皮功，即使讓人重炮猛轟也要無動于衷。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高考臨近，我們終于發現自己做了一件頂頂愚蠢的事，看著時間如水在水房里洗衣服時嘩嘩作響的自來水一樣流走，就有著一種犯罪般的快意。為了盡快平息事態，確保不至于“全軍覆沒”，老大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精神，跳出了六中的重重封鎖。老大的深明大義！知情達理！舍己為人！有情有義！仁人志士！……不由得讓我與德妹子感激涕零。

老大離開的那天清晨，61班全體同學早自習都沒上。盡管我們同學之間經常相互取笑，有的時候還會引發戰爭，但關鍵時刻總會回歸成一個群體，這就是同學情啊。誰買來了紅紅的鞭炮？誰唱起了《風雨兼程》？一路歌聲，一路鞭炮，當然還包括一路陽光把我們老大送出了校門。那喜氣的鞭炮聲一直響到龍潭街上，所有的同學都和他握手道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從來沒有握過女同學手的我們，心里真的很酸哦，真的為我們的老大感到自豪和驕傲。一直以為自己是那種很理性的人，因為自己的感情從未失控過。除了這一次，一直以為自已不會在離別時痛哭。因為從不曾痛哭過。然而從這時分別起，開始明白在此以前所以為的一切都是錯覺。

政教X主任站在教學樓四樓的陽臺上，看到這一幕，暴跳如雷，咿哩哇啦，對著61班好一頓牢騷。那原話后來傳進我的耳膜，那真是字字璣珠，聆聽者倘心臟功能不甚健全或心理承受能力欠佳者萬萬領教不得，輕者頭暈目眩，口吐白沫，重則當場斃命，那絕非危言聳聽。

后來后來的后來，這件事雖然不了了之，但以后的江湖注定又是一場場腥風血雨。只不過“三劍客”這一美名剛一出生就折戟沉沙，胎死腹中。常言道：世事本無常，朋友之間的聚散離合我們其實不必太在意，只要有一顆重視感情的真誠心靈，友誼是經得起歲月、地域的考驗的。相知朋友，是一種能夠穿越時空的永恒的祝福；相處朋友，讓我們淡化去生命中的許多悲哀和困惑；相戀朋友，以更深的內涵充實著我們的人生之旅。

歲月還是勇敢地一往無前，它并不在意我們個人的意志。六中是一段經歷，其間有苦澀也有甜蜜，但那都已經成為記憶。這些年來歷經滄桑坎坷，飽嘗世態炎涼，但我無怨無悔，依然笑看人生，淡泊名利，依然在追逐著一種高尚而又誠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