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一個烏托邦
聽說伽藍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了,在各大手工論壇上,她的工作室赫赫有名,更早一點,約2000年的時候,就已有人驚異于她文字的精致和生活的清雅。那時伽藍網站還只是一個個人的展示平臺。放了一些心情文字、攝影圖片、音樂集萃、廚房菜譜,以及一些掛件、抱枕等手工制品,“那是伽藍最早的雛形,站點六年來一直在那里。界面也從來沒有變過。”伽藍說得很輕松。

有人說沉醉于手工的女子,通常都有一顆靜謐憂傷的心,伽藍卻跟想象中的手工女子略有不同,城市花園的工作間里,她穿著異常樸素,說話的速度極快,反應敏銳,神情很活潑,笑容很明亮。
生于1970年,學音樂。擅廚藝,擅手工的女子,笑言伽藍二字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只是1996年為深圳報紙撰稿時的筆名,后來工作室沿用了這個名字,“現在連媽媽都叫我伽藍。”而伽藍手工論壇的月點擊率早在2002年就已經超過40000人,固定會員人數達到5000多人,擁有20多個實店經銷商和網絡代理商,多家家居和創(chuàng)業(yè)媒體報道過她的手工產品。
2000年9月,在公司做MIDI的伽藍絕沒有想到這樣的成績,“那時,是完全沒有商業(yè)這個概念的,只是從小就對手工有一種狂熱。”繡花、縫紉、賀卡、編織等都是她的心愛之物,曾溫暖了她的童年。所以出現在網上的手工作品有著天然的情態(tài),有些圖案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有些是大師們的經典圖案。有些是自己從各種物件中抽象出來的,例如藍鳥四方陣,取材南美的鳥圖騰,組成一個陣列,用藍色的線繡好后,風格樸質原始,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
喜歡手工的人慢慢在伽藍的網站上聚集起來,要求購買的呼聲很大,于是她在2001年在易趣開了一個網店,恰逢易趣剛開張,登陸費每件只花了她一塊錢。第一件賣出的手工作品就是藍鳥四方陣,買主留言說十分喜歡,“那種感覺太不一樣了,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認可。現在六年了,那位顧客跟我們仍是很好的朋友。”
伽藍開始一邊上班做MIDI,一邊做網站和手工。“2002年,論壇上來了一群人,有做計算機的,也有做雕塑什么的,都覺得有一個創(chuàng)作空間就好了,也是從那時起,開始有了一個烏托邦的想象。”
現在看當年的工作室構想,顯然因為太過美好而顯得有些理想化。伽藍笑著說,那時自己還有些排斥商業(yè)這個概念,忽略了商業(yè)和創(chuàng)作本身就不可能完全分開,“當時在深圳開了兩間實體店鋪,設計制作銷售一條龍。現在想來這在當時并不是很好的選擇,后來才開始做經銷商的方式。”
其間的發(fā)展漫長而艱難。大概經過了兩年時間的調整。才初步完成了面向商業(yè)的運作,產品也從藝術性裝飾性向實用性過渡,現在伽藍手工組負責所有伽藍品牌的手工產品的設計和制作。以及少量有創(chuàng)意的其他設計,兼職和專職的組員要負責從設計到制作再到銷售的全部流程,銷售則不再走實體店路線,主要以為異地經銷商和網店代理商為主。
“做到現在已經覺得商業(yè)和創(chuàng)業(yè)沒有分開的必要,我們現在的狀態(tài)是陽春白雪下的下里巴人。”在上個月,工作室的財務狀況已基本扭虧轉好,為此手工組的幾個女孩子還興高采烈的出去小撮了一頓。
網絡是神奇的東西
“我不擅長商業(yè)運作,羞于面對所有銷售方式,是網絡讓我在保持自尊的情況下面對所有人。”
不管是較簡單的縫紉產品,還是比較復雜的定制皮雕。手工制品的人工成本都很高,周期也長,不像批量商品可以以量取勝。手工制品從來無法成為大眾消費品,它要求客人既要有某種審美傾向,也要有一定的消費能力。
初期的伽藍手工也跟所有手工藝創(chuàng)業(yè)者一樣,面對殘酷的生存和發(fā)展的問題:制作銷售的展示地點費用太高、消費群體有限、缺乏資金進行大眾的推廣手段、缺少專業(yè)的經營銷售人員、需要大量藝術創(chuàng)作空間等等,這一系列的問題導致多數手工作坊生存慘淡或是前途未卜,市場需求對于創(chuàng)作本身的局限和扼殺。也是很多手工藝創(chuàng)作者的夢魘。
而網絡卻成了伽藍的一根神奇魔棒,“網絡是一個蠻奇怪的東西,一些人對網絡很懼怕。其實在網絡上交往,完全是投不投緣。因為在網絡上的交談是非常內心的,喜歡就會在一起,然后慢慢延伸到生活的各個層面。網絡上的朋友常會跑過來跟我們見面,像老朋友一樣。”
傳統(tǒng)的商業(yè)方式需要很多東西支持,比如環(huán)境、時間、還有金錢,但網絡就節(jié)省了很多。伽藍剛剛在易趣開店幾天,就有工作人員找上門來,給她首頁推薦,這對剛剛創(chuàng)業(yè)的伽藍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鼓舞和幫助。接著google,3721這些大網站都幫她免費做了鏈接,后來,更多的網站和網友的個人主頁與她建立了鏈接,報媒也循網絡聞風而來, “因為網絡的存在,推廣上我?guī)缀鯖]花什么錢。”
她的組員、經營模式、經銷商、代理商,包括客戶,幾乎全是來自于網絡。網站一直是伽藍的基礎,這里的會員給她提供各種各樣的建議,嘗試給她各種幫助,每一個人都熱心誠懇。網絡人脈成為了伽藍工作室強有力的后盾、參謀和寶貴的客戶資源。也無意間成為了伽藍手工最好的推廣和銷售平臺。至今伽藍手工已經有了二十多家網絡代銷店,遍布全國。這相當于工作室的一個個分銷窗口,將伽藍的手工理念更深層次更廣范圍的傳播。
“工作室給我最大的收獲是信任,我相信網絡,所有的人都對我很好。”伽藍無疑讓人羨慕,這樣的信任來源于她誠懇的天性,而她更相信的是,熱愛手工的人,都有一顆純直的心。
手工是一種感覺
在伽藍工作室,哪怕小小一件手機套,全套的生產過程完全就同于做一件衣服,裁片、繡、縫紉、手工加帶……線縫要反復縫,連一點細微的線頭也要剪掉有時候一做就是十幾個,但每一款都有不同,因為每一塊布料都是伽藍和組員們淘回來的,有時逛街看到就收回來,哪天有靈感了再拿出來做,做完了就沒有了。
由于產量實在不占優(yōu)勢,而且也存在成本和制作時間的問題,于是工作室將大量精力放在了圖案和實用設計上,每一件作品都浸透了她們的感情,伽藍笑著說現在她做夢都全是手工,而她真有一個“馬賽克系列”是做夢做出來的。
是的,手工。只有真正親手做的東西,才會有手的溫暖、人的情意。
布藝都是一針一線繡了再手裁縫紉出來的,皮雕都是一錘一釘用小錘子敲打出來的,烙畫都是一筆一劃用電烙鐵烙制出來的……所有的作品,都帶著這個工作室強烈的氣質,清秀而隨性,浪漫而不羈。
“我們的取材十分廣泛,不限題材風格地域,一項作品的產生,不是看它環(huán)不環(huán)保或是其他什么,而是看我們對它有沒有感覺。”每個星期工作室都會排一個工作表,大家根據各自的工藝程度和喜好程度來分工。當然,訂單是有期限的,但制作的過程伽藍不會過問,希望她的組員和她一樣。保持一種相對自由的工作狀態(tài)。
伽藍曾為南京一個名叫清鑒的網友制作繪畫皮雕本,客人的希望是本子可以跟他的人和心情搭配。一個人的感覺怎么去表現?那個時候她完全沒有具體的想法,只有客人的一個粗略意境。到做的時候她染了一塊冷灰色的皮子,皮是軟雕的,過一會變冷的時候,她開始用筆刷,刷了兩筆之后,突然發(fā)現筆下的皮子線條輕柔,朦朦朧朧的,竟然就有了點雨的意思。感覺一下子就找到了。反復染了4天,一次次加深作效果,開始是雨中的感覺,最后一遍才做到雨絲的感覺,一共染了7遍。整個皮雕面蒙著一層淡淡郁郁的灰,讓人恍惚憶起雨后江南的青石小巷,靜謐而傷感。她為這個款式命名為“雨·窗外”,一個月后發(fā)到客人手里。他震驚了,說實在沒有想到你能夠做到這樣,我自己也想不到,但這就是我要的那種感覺。

“對于一間能夠幫你實現夢想的工作室。你還能要求什么?”這是福州一位客人收到定制皮雕本后的評價。現在工作室所有產品都需要排訂單,有些工期已經排到了2007年中。如果有人問。做1本筆記本是這樣的價格,那么做10本會不會便宜。回答將是第一價格不會改變,第二,10本若是一模一樣的我們不會給你做。伽藍笑著說,“幸好,到現在,對于不合適的訂單我們已經可以拒絕。”
大隱于市,靈魂自由
卡蘇拉是個24歲的女孩。笑容極其明媚,她說自己開始只是伽藍論壇上的一個ID而已,長期潛水偶爾遛達,直到伽藍產品開始尋找代理商。她第一個就跳了出來。然后隨著自己做了品牌代理商,更加熟悉了伽藍這個品牌。也熟悉了伽藍,性格里面共通的東西就讓她最終加入了手工組。伽藍大笑著評價她“絕對是天生的銷售人才、網店銷售第一人”。
23歲的kaka則更詩意化,前年,她在深圳物質生活書吧看到了伽藍的作品,立刻就在書吧里上網找到伽藍。隔了幾天。兩人約了見面,一起去蓮花山跑步。成了朋友。再后來伽藍這邊缺人,她正好辭了職,就過來幫忙。一個月后,她決定加入,現在她是伽藍少不得的助手。
606是最嬌小活潑的一個,組員里她也來得最晚。以前專業(yè)是計算機科研,在武漢一個大學的研究室做了三年,覺得實在不是她喜歡的生活,于是辭職。無意在網上查到伽藍工作室,就申請做了網店代理商。做了一段時間后,實在喜歡伽藍的產品。于是又跑來申請做學徒,想好好學習基礎,將來再回武漢做經銷商。
Ling,幸福的小母親。在一次攝影比賽見到贊助的獎品是伽藍做的“旋轉的普羅米修斯”,鮮明的個性圖案、變化自然豐富的色彩、粗獷的縫線。都彰顯著手工的特色,一下子就對了她的胃口,找到伽藍工作室。聊過,畫過,馬上就決定兼職來做畫工。
這些因緣尋覓而來,又最終聚在一起的人,伽藍感動且珍惜,更竭盡全力把工作室建成一個自由創(chuàng)作的樂園,“我不能給他們提供最多的物質和方向,能給他們的,只是一種工作的狀態(tài),不受各種環(huán)境的影響,所有的設計,都可以天馬行空的創(chuàng)造。”
伴著釘錘輕響和縫紉歌唱,大家在這里工作、聊天、生活,永遠無需打卡,陽光柔軟的下午。所有組員會集體上樓睡覺。而工作都是自己喜歡的,隨時都能全情投入。“有時候論壇上會有很多人提出一些有趣的想法,我們會考慮市場需要,價格因素。還有,關鍵我們喜不喜歡去做它。不喜歡,再掙錢也不做。”
這樣的生活與塵煙密布的城市無疑形成了強烈反差,狀態(tài)完美,讓人心生向往,但想要進入工作室并不那么容易。手工基礎并不重要。比如606,之前什么也不懂,而與她同時申請的另一個人,在桂林已經做了兩年手工,伽藍反復考慮后。還是選擇了606,“選擇組員的關鍵,是看心態(tài),是不是清楚自己想要一個怎么樣的狀態(tài),有沒有能力來面對這些東西。比如一個月工資可能只有幾百塊,從早上一直忙到半夜。一兩天可以,如果是一年兩年,你愿不愿意?很可能將來堅持不下去停止了,你又有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當然,現在工作室發(fā)展越來越好。從各大報媒的報道。到登上《國際室內設計年鑒》,伽藍工作室無疑已經走到了同類型工作室的前面。而她卻說,“我們仍在夾縫中求生存。”這個夾縫,大概指的是手工的行業(yè)性以及伽藍為工作室設定的模式,工作室的遠期目標是每人可以背著工具,到歐洲去一邊旅行,一邊靠手工作品賺取旅費。當然這是有些玩笑似的有趣理想。但她也想過就在明年,工作室可以有一個更好的工作間,有一輛車,有一間展示代表作品的旗艦店,或者組員們的工資能夠達到市面上的標準。
她們都是簡單的人,“現在做這些,不是為了明年有輛車,而是為了現在大家在一起很愉快。”
她們也都是靈魂自由的人,遵從內心,因為喜歡而投入,因為快樂而滿足。
伽藍沒有孩子。很少看報看電視,刻意給了自己一個簡單的生活狀態(tài)。“我們都是她的孩子。”卡蘇拉輕輕接了一句。下午的陽光照進工作間,伽藍的笑容清淺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