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這個夏天真讓人困惑。
像蒸籠般的炎熱,讓邊城人上百年來從未領略過的這道風景線,今年這個夏末初秋,硬是讓不知炎熱為何物的邊城兒女切身感受到了。
說它熱,僅是相對邊城的歷史氣溫而言。盡管今年這個夏秋之交持續近二十天接近四十度的氣溫,但與武漢、南京、重慶這“三大火爐”四十四、五度的氣溫相比,與吐魯番盆地五十度左右的高溫相比,卻依然是小巫見大巫。
邊城人自有他們的避暑消閑方式。如我等怕熱之輩,這個夏秋幾乎就是下班匆忙喝碗稀粥,放開水龍頭沖個涼,然后換上一身短行頭,迫不急待地抓上一條毛巾,急急忙忙地沖向馬邊河邊。匯入人數眾多的乘涼避暑的人群,涉入河中,洗一把臉,趟一下水,那份舒暢,那份愜意,是任何空間房間連想不敢想的。
或許真的是“懶人有懶福”,我這個既怕熱更怕奔走之人總是能尋找到天然的避暑勝地。前兩年,邊城舊城改造讓我從東搬到西,在我租住的房前,便有一處天然的避暑勝地,也即我曾寫過的一篇散文“盛夏行吟西城河灘”。當時,個體戶王老板捷足先凳,投資上萬元平整了一個水泥場地,擺上十余張茶桌,每天招攬一兩百市民,面對四面來風、兩面臨河的天然勝景,喝茶打牌聊天乘涼,可謂不亦樂乎。那時我就想,這個遍布全城臨河都是防洪堤的小縣城,如若沒有這么個去處,這炎熱的夏天當如何度過?
說來也怪,我在西城住了兩年,這個可愛的河邊茶座也就生存了兩年。前年底,舊城改造告一段落,我如愿遷回東城縣委宿舍。正當我為夏天如何步行通城重返西城河灘享受納涼之樂趣時,這個河邊茶座居然杳無蹤跡了。這可是曾被自己冠之以“馬邊北戴河”的避暑勝地啊!咋說沒有就沒有了呢?我愕然。一打聽,方知王老板生意興隆,又在邊河下游新保河堤重興土木,早就把這塊地皮上的乘涼納夏之境移到了不遠的新建茶座,河灘都不存在了,茶座到哪里去落腳呢?得知這個信息。別提我心頭有多難受了。
真是天遂人愿。許多時候,見盛夏季節邊城人到東城河灘趟水乘涼的人之多,許是“有錢不賺是傻瓜”的心理使然,去年盛夏之始,便有三個十五六歲的年青小伙子不知從何處收購來三五張支離破碎的茶桌,搞了二三十條長短不一、高矮不同的竹凳塑料凳,提上一個蜂窩煤爐子,就在交通部門鋪設的長不足三十米,寬不足三米的河邊碼頭,擺開了喝茶攤子。一個有些不倫不類,但卻天天爆滿的天然茶座便應運而生。
東城河灘占地可是夠寬的。若以畝論,至少在十畝以上,較之原來的西城河灘可以說要大上三四倍;若以景論,下河堤之處便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榕樹,猶如迎客松般佇立在道口旁,好似一處天然大盆景。這個河灘恰好又離我的新居僅四五十米之遙。初次來到此地,我不禁想,這么好的一處風水寶地,怎么多年來竟沒有被邊城人發現呢?從去年始,每日傍晚來到東城河灘的人當以千計,上至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下至三五歲的小朋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沿河邊或站或坐或戲水,或看書看報聽收音機,或三五一群吹牛聊天扯把子,河風輕拂,河水送涼,心靜氣爽,舒適暢意,好一幅新時代的清明上河圖。
這么多人云集在馬邊河畔的西城河灘,僅靠這幾個年青小伙的二三十條凳子,顯然難以滿足人們戲水之后還要繼續喝茶乘涼的雅興;于是乎,原來在河堤上擺攤的眾多茶老板,便紛紛瞄準商機,爭先恐后地把他們的茶桌茶凳茶具往河邊搬,無人號召,無人動員,卻如此的齊心。于是乎,未經平整的原生態的沙灘,稍為平順點的卵石壩,二三十張“生態茶桌”桌連桌,凳接凳。邊河納涼人便一會兒喝茶,一會兒走到河邊戲水。更有眾多的中青年喝茶納涼者,茶過三巡便一聲吆喝“拿酒來”,引來推銷啤酒的、賣煮花生的、賣燒烤的、賣串串香的小妹老太云集。待到不勝酒力者面紅耳赤,東倒西歪之時,三兩件啤酒早已告罄了。這時,時針已指向十二點左右了。
邊城不能沒有邊河,邊河不能沒有河灘。倘若沒有邊河,我實在擔心,眾多懼熱的邊河兒女面對一年又一年的酷暑當如何度過?倘若在西城河灘喪失避暑功能的同時,沒有及時開辟出東城河灘,我等怕熱之人在酷熱難當之季上哪消暑去?
邊城不能沒有東城河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