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瑣事

太陽從村東邊山頭爬了出來，一絲光線從香梅家的后門縫射到了她的床鋪上，正巧照在她露在被子外邊的半邊赤裸的屁股上，屁股在昏暗的房子里好像是一輪朦朧的彎月。昨晚她和剛從廣州市打工回家的男人親熱了一夜，此時睡得正香。

“晚上不睡瞎胡鬧盡搞些空事，大白天來挺尸，還過不過日子喲。母豬都發情兩天了，錯過了配種時間，怕又遷不起崽了啊。還不快起來吃了飯去叫畜牧站的人來配種。自個兒舒服了，也讓母豬舒服嘛，母豬舒服了下窩崽還能給我們掙個千兒八百的嘛。”張婆婆在灶房里嘮嘮叨叨地罵道。

“這么大一把年紀了的人，想罵人也要積點口德，再說她是和你兒子一起舒服的呀。你這婆娘也不想想自己年輕時候浪成啥樣的?”

“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罵到你的心頭肉了，心疼了是不是?你這個老不死的，要不要老娘把你們的丑事捅出來。”

“又來了，又來了。你是不是安心把這個家攪散?那不是我酒喝麻了做的糊涂事嗎?不是早已給你認錯了嗎?求你別再提那事了，好不好?要是叫兒子知道了，你說我這張老臉往哪放?外人知道了，別說我，連你的老臉也沒地方放哩!”張老頭一把捂住老婆的嘴，在老婆的臉親了兩口。老婆用力一推，張老頭順勢把老婆摟在懷中倒在灶門前的柴堆中，又在老婆的臉上一陣亂親。

張老頭兩口子在灶門前只顧親熱時，灶堂里的柴從灶門里掉出來落在地上，引燃了灶門前的柴渣燒到了柴堆上。“火，火，火燃起來了。”張婆婆推開老張頭捂著自己嘴的長滿胡茬的臭嘴，驚慌地大叫起來。

正在一邊斗嘴一邊親熱的張老頭，慌亂地從老婆身上一下爬了起來，趕緊用腳踩火，火卻越踩越大，火苗躥起來一人多高。只聽到柴堆里噼哩叭啦的，好似響起鞭炮聲。張婆婆端起大臉盆，從水缸中舀水向灶門前一陣亂潑，煙霧瞬間迷漫了整個灶房，嗆得老兩口喘不過氣來，眼睛也被熏得睜不開，鼻涕眼淚淌成一團。

香梅被老兩口一陣吵鬧，從睡夢中驚醒時，只聽到婆婆直叫：“快點，你這老不正經的東西搞快點，快舀水來呀，把房子燒了，咋得了!”

嚇慌了的香梅披頭散發，胡亂地穿上褲子，來不及扣上衣扣就跑進了灶房，剛松開扯著衣服門邊的手提水桶，兩個白白的奶子就露了出來。只顧滅火的香梅，一頭撞在了張老頭的面前。

“你，你，你出去。”張老頭捂著臉對香梅直吼。

張婆婆一把扯上香梅的上農，把兩個露在外面的白奶子掩上。香梅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子，埋頭跑出了灶房。

吃過早飯，香梅到鄉畜牧站請人來給母豬配種。走在路上，香梅想到早上自己在灶房的失態，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鉆進去，臉不禁發熱發紅，一對杏眼滿含羞愧，顯得更加嬌媚動人。剛轉過山嘴遇上從山腰走下來的村主任，村主任見香梅那副羞澀嬌柔樣，心頭涌出一種說不出的沖動來，色瞇瞇地笑著和香梅打起了招呼：

“聽說你老公張東風從廣州回來了，給你掙了好多票兒回來吧?”

“掙啥子票兒喲，回來的路費都是借來的。”

“哎呀，你說的啥子話喲，我又不跟你借錢，你哄我做啥子嘛?”

“我哄你村大主任做啥子嘛?人家說的都是真話。”

“是不是喲?那你老公還有啥理由不安心在家里做活路?還要盡往外面跑?錢都掙不到，他往外頭跑個啥子嘛。”

“那天天守著家做啥子嘛?”

“你這個婆娘說的啥子話喲?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嗎?外頭沒掙到錢，家中耍起也是沒錢，但男人待在家中，好歹兩口子做那個事不愁，想哪個時候就哪個時候，你說是不是?”

“你村主任大小也是個官呀，怎說得出那么渾的話?正經點好不好?你在臺子上講正經話時豬模狗樣的，今天怎么說三句就有兩句不正經的?”香梅紅著臉說。

“正經話是在臺子上講的。臺下也正經，哪個龜兒子還當這個狗屁村官啊。你這個婆娘又不是沒嫁過人，還裝不懂!你曉不曉得現在有的雜志上還把‘幸福生活’叫做‘性福生活’?世人哪個不想‘性福生活’喲?”村主任得意地賣弄起見識來。

“你少在我面前咬文嚼字，我好孬還是上過三年高中的，‘幸福生活’與‘性福生活’我還是懂得起。可要是都像你村大主任這樣子來亂改字，這世界就大亂了。”說完香梅瞟了村主任一眼，香梅這一眼正巧和村主任那雙死死盯住自己胸脯的眼神相遇，香梅趕忙低下頭自顧自走開了。

村主任見香梅不好意思，更大起膽說些挑逗的話：“這世界大亂才好哩，我就嫌它不亂，越是大亂越是好事，世界不大亂，我咋鉆得進你香梅的被窩里呢，你說是不是?”香梅一聽這話更羞得要死，怕村大主任行不軌，先發制人掄起巴掌抽在村大主任的臉上。

村主任摸著被抽的臉，嬉皮笑臉地躬著腰把臉伸到香梅面前，“你打，你打呀。打是親熱。罵是愛呢，我愛死你了。我早就想讓你打呢。”

這話把香梅氣得血往頭頂冒，氣得直哆嗦的她語無倫次地指著村主任罵：“沒想到——你這人——道貌岸然，你——你——仗著自己是村長欺負人，我要告你。”罵完，香梅頭也不回地向鄉畜牧站跑去。

山上的積雪還沒開始融化，家家戶戶還在走親拜年，村主任就帶著鄉上的包村干部挨家挨戶地催人育烤煙苗。他們一到香梅家，張婆婆就亮開破嗓門大罵：

“種煙，種煙，這個雞巴煙有個 的種頭!你們這些干部整天吃飽了沒事做，一天把我們農民些攆得這么緊。這大年十五都還沒過，你們就又催命來了。去年我們種了四畝煙：一家人忙了大半年，才賣三千多塊錢，除了一千多塊的本錢，你們算算還能賺幾個?栽烤煙的時候母豬發情了，都忙得連配種都沒搞贏請人來配，少賣一窩豬崽，你們說這損失有多大?你們這樣搞，還要不要我們農民過好日子嘛?”

“張表嬸，你發啥子火嘛?別個鄉干部些還不是為了我們群眾早日脫貧致富，把日子過好點。別個鄉干部還不是沒過大年十五就離開婆娘娃兒，天這么冷還下鄉來指導我們搞生產嗎?你去年母豬沒配成種，只能怪你們自己不會安排時間，咋會是種烤煙造成的?你說是不是?”村主任笑嘻嘻地勸張婆婆。

“你村主任就不要在我這里裝正神了，你覺得種煙有搞頭，那你就多種點，我家今年的四畝烤煙任務就拿給你種好不好?反正你家的煙也比別個賣得起價。哪個不曉得你村主任去年種兩畝煙就賣了四千多塊呀。不要以為你家那個煙硬是就比我家的煙好，還不是你們當官的與那些收煙的龜兒子混得熟，級就驗上去了，錢也整到手了，你當然是種煙劃得著羅。”張婆婆越說越展勁，起先還嘻哈打笑的村主任聽得臉上都能揪出水來了。

“張婆婆，你別亂說好不好？人家村主任也是為你們好，今天是我們把主任從他家煙苗地里喊起來和我們跑的。為了讓大家找兩個活錢，人家村主任沒少操心呢。人說話還是要摸摸良心再講嘛!亂說些沒根沒據的話，是要負責任的。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說小點是影響干部群眾關系，說大點是影響安定團結，影響群眾種煙的積極性。你知不知道發展烤煙生產是發展全鄉經濟，影響了群眾種烤煙的積極性，就是破壞了全鄉的經濟發展，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你家好好把煙苗育下去，我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不然的話，你到鄉上把話說清楚，說得脫才走得脫!我們現在正愁找戶不想完成種煙任務的釘子戶作反面教材呢。你跳出來和村上、鄉上對著干，我們就拔你這顆釘給人看，不信?!你走著瞧!”鄉黨委主副書記連哄帶嚇地教育張婆婆。

剛才還心不在焉地坐在堂屋門前一邊搓繩索，一邊聽老婆和包村干部打嘴仗的張老頭聽到王副書記這么一說，忙放下手中的繩索，沖到老婆跟前把手舉得老高，又輕輕收回，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死婆娘，再多嘴老子抽你龜兒子一巴掌，你這個傻婆娘，張起嘴巴就亂說。人家干部又不是吃多了跑到你家頭來整你，說那么多廢話做啥?你不種老子種，老子這兩年還做得起!”

“王書記，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她就是這么個說話分不出五陰六陽的傻婆娘。村主任你也不要把她剛才亂說的話往心里記，婦道人家她曉得個啥？整天張起嘴巴亂說。我這就去按你們的要求把苗床地平整出來就是了。”張老頭黑著臉罵完老婆又滿臉堆笑地向干部們陪不是。

“好了好了，這就對了嘛。還是張表叔明事情懂道理，我們這些人不是吃多了來整群眾的嘛，還不都是為了大家好。”村主任拍著張老頭的肩膀，又湊在張老頭耳朵邊嘀咕了幾句。

張老頭轉過身來對站在院壩頭的鄉干部們說：“今天大家就不要走了，麻煩大家跟我去看一下我選的那塊苗床地要不要得，一會就在我家吃午飯。”張老頭說完叫站在豬圈邊的香梅到廁所里拿鋤頭來給他，然后吩咐香梅說：“中午早點整飯。”

“算了嘛，看一下煙苗地，我們還要去二社的。”王副書記邊說邊往院子大門走去。

“王書記，你放心，我婆娘她不敢往鍋里頭放耗子藥的。這兩年再窮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張老頭回過頭來望著村主任。

“就是嘛，就是嘛。把飯準備好，一會我們就回來吃。大過年的，人家張表叔這么熱情地請大家，大家就不要客氣了。再啰嗦表叔要生氣的。”村主任滿臉堆笑地對王副書記說。一群干部跟在張老頭后面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院子。

過完大年十五，農活一天忙過一天，天氣也一天比一天長了，氣候一天比一天暖和，光禿禿的桃樹，變戲法似的轉眼粉紅的花已開得一樹比一樹艷，一塊塊秧苗長得綠油油的，滿村都裝飾著春光。脫掉冬天厚衣的男女老少都顯得特別的精神。愛美的姑娘、媳婦們還穿上了襯衣和裙子，亮出捂了一冬天的手臂和腳桿，男人們個個都喜笑顏開地和姑娘、媳婦們說說笑笑。

香梅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她感覺自己的下身一天比一天癢，難受得她坐立不安，這幾天還有發臭的濃水流出。從來不上醫院的她不得不停下活去縣醫院看病。醫院里給她作婦科檢查的醫生還沒等她把內褲脫下，就說：“你染上性病了”。

香梅一聽，嚇得臉都變成了死灰色。醫生沒多說什么就給她開藥，香梅腦子一片空白，張了幾次嘴想問醫生是咋得的這個病，她都忍了。但她還是把跨出了診斷室的腳收回來，硬著頭皮問醫生：“我這病是咋得的?”

醫生明白香梅得病的原因，但不好明說，只是對香梅講：“不管什么樣的原因，抓緊時機治病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抓緊治療，不然要影響生育。這病有很強的傳染性的，你回家后叫你那口子也來檢查一下吧。”

香梅頭昏腦脹地走出醫院，昏昏沉沉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逛。心如一團亂麻的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這病是自己愛得發瘋的張東風帶給她的。她明白這病除了張東風就沒有任何途徑染上。自從和張東風高中在一個班認識后，在自己心目中就認為張東風是一個不僅今生可以托付的好男人，就是下輩子自己變女人也還嫁他。跟張東風這么多年，不管這個家有多窮，這一信念就在自己走進醫院前一刻也沒改變過。

一個自已深愛的男人讓她染上這種讓人不能啟齒的病，香梅此時又是恨，又是氣，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香梅此時體會得如此之深。她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回到自己曾經深愛的那個男人身邊?還能不能回到自己生活了五年的那個家?

香梅在縣城繁華大街上的人群中顯得是多么的孤獨和無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她無法面對村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一直逛到深夜，最后蜷縮在的公園角落里偷偷流了一夜的淚，直到眼淚流干了，她才昏昏糊糊地倒在草叢中睡著了。

天要亮了，打掃公園的一位老婆婆被睡在草叢中的香梅嚇了個半死。老婆婆以為香梅是被壞人害死了的，站在離香梅三四米遠的地方扯著嚇得變調的嗓子嘶聲喊著：“快來人呀，出人命了!”

香梅被老婆婆的喊叫聲驚醒，她從草叢中爬了起來，就在老婆婆轉過臉想再看個清楚時，老婆婆更是被冷不丁坐起來的香梅嚇得失魂落魄，驚叫一聲丟下掃帚就跑。香梅見自己嚇著了人，敢忙出聲：“我是人，不是鬼。婆婆別怕。”

老婆婆聽到香梅的聲音，這才停下腳步轉身走近香梅罵道：“死妹子，你把人嚇死了，睡在這里做啥子嘛？”老婆婆上下細細端詳了一陣，看到香梅兩只哭得腫成了一條線的眼睛，關切地問：“孩子，出了啥子事睡到這里?是沒得錢住店了?還是和男人吵架了?”

香梅面對好心的婆婆只是搖頭說：“婆婆，沒得啥子事。嚇著您了，對不起。”

“孩子，你有啥子事說給婆婆聽，不要悶在心頭想不開。有啥子難事，你說出來婆婆也許能幫上個忙呢。”熱心的老婆婆想問個明白。

“真的沒啥子事，謝謝您了，婆婆。”說著，香梅沖著老婆婆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塵土，把亂蓬蓬的頭發理了理，感激地向婆婆告辭：“婆婆，我走了。你別心焦，我沒事的。謝謝了，謝謝你了。”好心的老婆婆拉著香梅的手再一次關切地對香梅說：“孩子，你不想對我說也算了，但婆婆看得出你是遇到了難事。婆婆勸你一句話，你要記住：啥子難事，你自己要想開些。自己想開了啥難關都過得去的，人一輩子哪個不遇到點坎坎坡坡的，只要自己想得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香梅走出公園，徑直向公共汽車站走去。她在公共汽車站外的小吃攤上吃了碗粉，又去商店稱了兩斤婆婆愛吃的水果糖，給公公買了兩包煙和一瓶白酒，就坐車回家。

在鄉政府下了車，香梅拖著一雙無力的腳埋頭走在回家的路上。

香梅一到家就把糖和煙酒遞給婆婆，婆婆一眼就看出香梅哭腫了的雙眼，覺得不對頭。見婆婆用狐疑的眼神看著自己。香梅想避開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間，婆婆卻腳跟腳地跟著進來，一定要問個究竟。

“香梅，你查出病沒有?醫生說是啥病?看，你的眼睛都哭腫了，病嚴重嗎?有什么事別瞞著我，我雖然不是你的親媽，但我也只有你這么個兒媳婦啊。”

香梅見平時嘮嘮叨叨甚至有些潑的婆婆這樣關心自己，一下撲在婆婆的懷里哭了起來：“媽，這病我說不出口，我無法說出口啊。你要問，你就去問張東風，問他在外頭都干了些啥子事，讓我染上這說不出口的病。”

張婆婆一聽就明白兒媳的病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在外頭鬼混帶給媳婦的，頭搖得像個貨郎鼓：“真的是東風給你傳染上的?醫生告訴你的?不會吧，也許醫生診斷錯了吧?”

“你不信我也不愿相信這是真的啊。媽，你是曉得我的，我一天到晚都在你和爸爸眼皮下打轉轉，其他男人我連坐都沒挨著坐過，你說我這病除了張東風，還能有誰給我染上？我這輩子算是毀在張東風手里了啊!”

“你得的到底是那種病嘛?”婆婆眼睛鼓得像個銅鈴。

“醫生說是梅毒。天啊，我還怎么活人喲?”香梅哭著告訴了婆婆。

平時橫不講道理，沒理也要爭三分的婆婆那天不敢朝香梅頭上扣屎盆子。自從兒子外出打工，她就暗地里監視著香梅的一舉一動。她自己心頭清楚，兩年來香梅一天到晚都和自己在一起，都是天沒黑就回自己房間睡覺了。即使在外頭和哪個男人不期相遇，也都是低頭側身匆匆讓過，家里除了那老東西，耗子都全是母的。只有那次喝麻了酒的老東西想拉一下香梅的手，手還沒碰著，香梅就給了老東西一巴掌。這是自己在豬圈里頭看到的。

“別氣了，香梅。張東風這個狗日的雜種，在外頭不學好。就是在外頭討口要飯也要有點東西拿回來嘛；在外頭打了兩年工一個子兒都沒得，路費還是借來的，我就覺得有點不對頭。老子今天等他回來，要他說清楚，說不清楚老子就把他這個不爭氣的攆出去!”

香梅見婆婆這么向著自己，心頭對婆婆很感激。她最大的擔心就是怕兩個老人懷疑這病是自己招惹上的。只要兩個老人不冤枉自己，心中一塊石頭就放下了。香梅在婆婆的勸慰下，漸漸止住了哭泣。

張老頭和張東風剛從田間回來；還沒把鋤頭放下，張婆婆就沖出堂屋，隨手把放在門前的一個大黃南瓜抱起向兒子和老伴砸了過去。南瓜砸了個稀她攔，散了一院壩。老婆婆由于火氣太大，氣頭之下就結結巴巴罵不出來，倒是張老頭先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狗日的死婆娘，你是累日昏啦，還是貓兒瘋發了?老子倆爺子累了一天，你紅不說白不說就抱起南瓜砸老子們。你是不是想讓老子給你松一下你那身老皮了?”

“你這個老狗日的不傳好種!你曉不曉得，你那根爛雞巴生了個不學好的雜種出來?張東風狗東西在外面亂搞女人；把風流病染給了香梅，把好好一個香梅給禍害了?你說你生的這個東西是不是人?”

張老頭聽到老婆這么一罵，轉身揪住站在身邊的張東風吼道：“你這個狗日的爛雜種!你說，你這兩年在外頭都搞了些啥子名堂?你那根雞巴不日女人就過不出來是不是?老子今天給你廢了!”不知張老頭今天哪來這股牛勁，跳起來就是一腳，狠狠地踢在兒子的襠下，只聽張東風一聲慘叫：“媽呀!哎喲!”捂住下身倒在地上。

香梅聽到男人慘叫，心疼得從屋子里跑了出來，忙把男人扶起來，臉色刷白的張東風捂著下身，一拐一跛地躬著腰由香梅扶著躲進了房。

張婆婆見老頭火冒三丈，狠命地踢了兒子，也就不敢再出聲，屏聲靜氣地回到灶房做飯去了。

張老頭氣哼哼地走到堂屋，見桌子上兒媳買的煙和酒，自顧自抽煙、喝酒，半會功夫半瓶子酒就灌下了肚。

疼得額頭上的汗水一顆接一顆不住往下淌的張東風一回到房間就倒在床上捂著下身直哼哼。香梅坐在床邊看著男人，又是恨又是痛，眼淚直往眼眶外涌。她一句話也不講，只是默默地守護著男人直到天黑。

痛楚慢慢緩下來的張東風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在廣州打工時的一幕幕場景，輾轉反側無法安睡一

在廣州時，張東風白天在工地上打工，到了晚上什么事也沒有，就和一幫哥們在工地團轉東游西蕩，或者到搭建在離工地不遠的棚子里，花上兩塊錢看黃色錄像。這黃色錄像不看還沒什么，看了讓人躁動得坐臥不安，總想做那事。老板也真會安排，每場錄像放完了，棚棚外頭就有“貓兒”來拉客。起先張東風雖有賊心但沒賊膽，總是甩開拉客的小姐回到工棚中自慰一番后，難耐的躁動也就平息下來，美美地睡上一覺，第二天起來吃上三碗沒有油水的飯菜，又拼命地干活。

可經不住身邊那些個“濕腳”回來后眉飛色舞的說道，張東風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一次“濕腳”后一發不可收，好不容易積蓄的兩千多元就這樣流進了小姐的無底洞，掙的錢除了填飽肚子全掏給了小姐。連張東風自己也不知道這病到底是哪個小姐帶給他的。

張東風之所以離開廣州，是因為在一天晚上又看黃色錄像時，被警察堵住了棚子門，慌亂中有人推倒了棚子后墻，大家一窩蜂地向外逃竄，哪知那墻的后面是一個很深的大糞坑，想跳出去的人全跳進了糞坑里，有的爬了起來，有的爬不上來，警察只好放棄追捕忙著救糞坑中的人。張東風就是警察從糞坑中救上來的。那次還死了兩個人。

出事后張東風不愿再在那里呆下去了，他借了路費回了家。沒想到剛回家就把性病帶給了香梅。

想到自己做的這些荒唐事實在是對不住香梅，張東風忍住痛爬起來跪在香梅面前，痛哭流涕地向對香梅認錯：“香梅，我不是人，我在外面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的病我這輩子就是變牛馬也要掙錢給你治好。至于我們倆是離是合全憑你一句話，我沒什么可說的。”

香梅看到張東風痛苦流涕的悔過，心軟了下來，她流著淚使勁地擂了張東風兩拳頭：“你這沒良心的東西，這次我就原諒了你。如果再有下次，我們就離婚!”

見香梅原諒自己，張東風緊緊把香梅摟在懷中，嘴里不停地說：“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是人!我就跳河死了!我就被天打雷劈……”

香梅嬌柔地捂住張東風的嘴：“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嘛。”

這時，天邊已出現了魚肚白，一只布谷鳥在村邊林中歡叫：“布谷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