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文化思想在文化經濟中的資源意義

摘要：儒道文化思想中天人合一的高超視閾和知足知止的開發原則是可持續發展的思想資源；明辨義利的價值模式和無為而治的治國理念是和平發展的思想資源：和而不同的寬廣胸懷和人我和諧的完美理想是協同發展的思想資源；仁者愛人的人道思想和重生貴生的倫理關懷是以人為本的思想資源。

關鍵詞： 儒道文化思想；文化經濟；資源意義

中圖分類號：Ｂ222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2－0135－03

在當今世界全球化過程中，文化與經濟的交融、滲透和相互促進，促使了一種超越資源經濟和知識經濟的新型經濟——文化經濟的形成。文化經濟是在資源經濟和知識經濟基礎上，融入人文精神，以文化資源為軸心的新的經濟形態，它天然的蘊含了以人為本、人與自然以及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經濟全面協調發展的本質要求。抓住文化經濟發展契機，充分挖掘和運用中國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儒道文化思想，為我國文化經濟的迅速崛起，以及人類的和平發展、協調發展和可持續發展提供有益的思想資源。

一、天人合一的高超視閾和知足知止的開發原則

——可持續發展的思想資源

西方天人相分的思維方式和近代科技革命中所包含的征服自然的精神，使得人們積極探索和改造人以外的自然世界，取得了近代以來的科技進步和經濟繁榮。但是，由于人們把人類與自然界完全分割開來，在開發利用自然資源的同時，沒有保護好自然資源和自然環境，伴隨著工業化、科技化而來的是資源枯竭和生態環境的被破壞。文化經濟的形成和發展改變了傳統的完全以自然資源為基本要素的生產格局。文化資源的觀念化存在形式，使得人們更少地使用自然資源；人們對精神產品需求的日益增長，相對減少了對物質產品的消費；文化經濟中所蘊含的人文精神更是將控制人口增長、保護生態環境、節約自然資源擺在重要的位置。面對著傳統工業經濟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和當今文化經濟新的要求，人們重新認識到了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認識到了人與大自然和睦相處的重要。二千多年前中國哲人的天人合一、知足知止的思想在此顯示了其獨特的魅力。

在中國傳統儒道文化中，無論是儒家的法天立道，還是道家的道法自然，都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天人合一的高超視閾和知足知止的開發原則。儒家天人合一思想認為天與人在本性上具有內在的共同性。孟子說：“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孟子#8226;盡心上》）人充分覺悟、擴展自己的本心，就能認識自己的本性，認識了自己的本性，就能夠進而把握天的本質。張載提出“天人之本無二”“天人不須強分”（《正蒙#8226;誠明》）進一步強調了天與人不僅在本性上，甚至在本體上都是合一的。同時，儒家天人合一思想還認為天是絕對意義的最高本體，是人類社會道德生活的最終依據。孟子說：“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孟子#8226;盡心上》）天具有完善的本性，因而人也應該具有完善的本性，人性至善，正是因為它完整地體現了天的本性。道家的天人合一思想較儒家而言，更具有生態倫理的意義。它以道生萬物、天人同源為基本特征，將天地人視為一個有機的整體。老子說：“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老子》二十五章）天地萬物是以道為最大共性和最初本原的有機統一體，人也是天地萬物的一部分。莊子說：“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天地與我同一生存，人離不開天地，也離不開萬物。

儒道文化思想中，這種天人整體觀，雖然形成于兩千多年前的農耕時代，但在經歷了工業文明之后，對今天人類社會的科學探索、技術創新和生產力發展無疑具有很強的現實指導意義，也是當今文化經濟快速發展和進一步繁榮的理論支撐。儒家天人合一思想，從天與人混沌未分中發現了人，并認識到了人通過主觀能動性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但人的命運絕非只是人的主觀能動性的表現，更是對客觀必然性的把握和遵從，天為德本，人應該法天立道。道家天人合一思想包含了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合理認識，既然人類與世間萬物有著共同的本源，那么，他們就遵循共同的規律和法則，就有著天然的內在聯系。因此，人在自然面前不可妄自稱大，而應當學會順應自然，與自然萬物保持和諧。老子說：“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老子》十六章）萬物紛紛蕓蕓，各自都有自己的盛衰消長之理，只有認識到了萬物的內在規律，就是明智的態度。違背自然規律，強作妄為，無節制的開發自然資源，破壞生態平衡，必然會招致兇險和災難。

二、明辨義利的價值模式和無為而治的治國理念

——和平發展的思想資源

文化經濟概括地說是以文化為基礎的經濟，具有資源可再生、生產低成本和產品高附加值等特性。這些特性使得文化經濟較少存在資源稀缺、生產浪費、環境被破壞等問題，也較少存在爭奪資源的矛盾，具有和平發展的因素。然而正是因為文化經濟的這些特性，當今世界上一些發達國家，都紛紛將眼光投向了具有悠久文化歷史的發展中國家。這些發展中國家不僅文化資源豐富，而且文化市場龐大，是許多發達國家發展文化經濟、獲取高額利潤的最佳選擇。在發達國家文化資本和文化產品入侵中，發展中國家因為經濟技術上的實力差距，不可能重復生產同一題材的、為消費者認可的文化產品，非稀缺性的文化資源由此成為稀缺資源。同時，因為文化市場被侵占，發展中國家文化產業逐漸萎縮，文化產業利潤大量流失，并帶來了強烈的文化價值觀沖突。因此，文化經濟與其他經濟形態一樣仍然面臨交融碰撞、入侵與反入侵等種種矛盾，仍然要解決好民族之間、國家之間、地域之間的和平發展問題。儒家“明辨義利”和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就為解決文化經濟中的這些矛盾沖突提供了有價值的思想資源。

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8226;里仁》）。董仲舒說：“正其宜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漢書#8226;董仲舒傳》）。儒家義利觀認為，較“利”而言，“義”具有更高的價值，“為利”抑或“為義”，反映了道德品質的高低，因此要明確區分義與利的界限。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儒家見利思義、重義輕利、以義制利、貴義賤利的價值模式。同時，儒家還把義利之辨視為道德價值的核心問題，“天下之事，惟義利而已。”（《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道家“無為”思想，同樣在處理人類社會的關系上為人們提出了有益的指導。老子說：“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老子》二十九章）。治理天下應該本乎無為，那些想憑借強權去干涉別國內政的國家，十有八九是達不到目的的；天下本是一種神圣的東西，那些想違背民眾意愿，一意孤行，想稱霸天下的國家，最終必定會失敗。

儒家“明辨義利”和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推崇以道、義治天下，反對侵略，向往和平，為當今文化經濟提供了和平發展、共同繁榮的價值標準和平等合作、互惠互利的發展原則。“明辨義利”價值觀認為華夏夷狄、君子小人、是非善惡、功業德性等等，最終都可以歸結為義利關系，其區分標準都是獲取利益是否符合道義，把道義視為至高的價值標準。道家“無為”思想也告訴人們要“因任自然”，不要“強作妄為”。文化經濟雖然是包含和平發展因素的新的經濟形式，但同樣也面臨著種種利害關系和利益沖突。各國在大力發展本國文化經濟的過程中，就應該如同儒家所說，以義為本，義以導利，充分尊重他國自主權利，不要掠奪他國資源，不能強奸他國民意，在追求物質利益時把道義放在首位，遵循市場經濟規律，正常開展文化、經濟間的交流合作。

三、和而不同的寬廣胸懷和人我和諧的完美理想

——協同發展的思想資源

在文化經濟時代，全球化的迅速發展，對許多民族的文化帶來強烈沖擊，在相當程度上改變了它們原有的面貌，但不同民族之間文化上的差異依然存在。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精神本質和歷史傳統的體現和傳承，其中包括該民族的語言、文字、思維方式、倫理道德、風俗習慣、心理素質、民族精神等深層結構的東西，作為存在方式與該民族息息相關，相伴始終。正是文化的民族性構成了豐富、多樣的世界文化。只有承認世界文化多樣性的現實，尊重各國的歷史文化、社會制度和發展模式，才能使世界協同發展得到可靠保證。儒家“和而不同”和道家“人我和諧”的寬厚美德，為世界文化多樣性存在和傳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崇尚和諧是儒道文化的一貫傳統和基本精神，它們均把“人和”視為一種理想狀態。在“人我和諧”中，儒家區分了“和”與“同”。《國語#8226;鄭語》說：“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所以，“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不同的味道調和在一起，方能另得一味。若只一種聲音，無論如何重復，亦不能成音樂。如只一種顏色，無論如何重復，亦不能成文采。只有以“他”濟之，才能有所成。儒家認為和諧不是毫無差別的絕對統一或強求一律，而是對不同的事物進行協調，在保持個性和特色基礎上的互助互補，以充分發揮由不同事物結合形成的整體功效。正因如此，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論語#8226;子路》）。與儒家“人和”觀念相比，道家推崇的人我和諧具有更多的民主平等因素。莊子《秋水》中云：“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道”本身并無貴賤之別，所以以“道”來觀物，則萬物無貴賤等差；從物本身來觀物，則物與物是不相同的。因此每一物都有其自身存在的理由，是他物不能取代的。

各民族文化之間的關系并不是絕對對立的，而是相互依賴，相互聯系的。從世界文化整體而言，各民族文化是平等的，從民族文化個體而言，任何民族文化都是個性獨立的。民族性、多樣性是文化的本質特征。我們要承認文化間差異的存在，不能因差異來劃定界限，區分優劣，挑起對抗。馬克思曾生動地論述過精神世界的客觀多樣性，他說“你們贊美大自然令人賞心悅目的千姿百態和無窮無盡的豐富寶藏，你們并不要求玫瑰花散發出和紫羅蘭一樣的芳香，但你們為什么卻要求世界上最豐富的東西——精神只能有一種存在形式呢?”因此，文化全球化的發展，決不是削減乃至泯滅各個民族文化的特色和本質特征，實現文化趨同，甚至變成某種文化的一統天下。而是如中國傳統文化中所說的“和而不同”、“人我和諧”，允許世界文化發展中呈現多元化的局面。

四、仁者愛人的人道思想和重生貴生的倫理關懷

——以人為本的思想資源

人類的經濟活動，本來就是以人為主體，以物為客體，以人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作為出發點和歸宿點。由于文化的核心內容是人文精神，所以文化經濟也就被稱為“以人為本”的經濟，它的內在要求是以人為本，優化人文精神，重視人才資源。因而，文化經濟的發展不僅滿足了人們的高層次需求，而且比任何經濟更重視歷史文化資源的應用和發展，重視社會經濟中人的主體地位、精神生活、價值取向，以及社會經濟中人的自由、平等、公平、和諧。儒家“仁學”思想和道家“重生”思想所蘊含的人本主義價值觀念正是文化經濟的本質要求所在。

儒家“仁學”思想中的“仁”，不僅是“愛親之謂仁”《國語#8226;晉語》），只愛自己的親人，還把“仁”推廣到親人以外、家族以外，“樊遲問仁，子曰：‘愛人’”（《論語#8226;八佾》）。不僅要“泛愛眾”，還要“仁德于天下”，將“仁”遍及整個社會。并且，儒家還認為，“仁”是人人皆有的道德本性，是人與動物相區別的本質所在。“仁者，人也”（《中庸》），“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8226;盡心上》）。道家“重生”思想，不僅注重人的自然生命，還關注人的社會生命和關愛人的精神生命。“身重于物”是注重人的自然生命。老子說：“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老子》四十四章）老子還說：“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老子》十三章）只有真正能夠愛惜一己之身，尊重一己生命的人，才能尊重他人的生命，只有這樣的人才可以放心將天下托付于他，讓他擔當大任。“外圓內方”是注重人的社會生命。道家認為人應該如同“道”一樣“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老子》五十八章）。方正而不顯得倔強，有棱角卻也能謙虛，正直而不至于肆無忌憚，雖明亮卻不耀人刺眼。“人格自由”是注重人的精神生命。《老子》七十七章云：“是以圣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在老子看來，人要如同“道”一樣，以自然無為、平淡超脫的態度對待功名，以謙讓不爭、知足知止的態度對待利祿。道家“濟物救世”思想也是其“以人為本”觀念的最好體現。老子說：“圣人常善救人，而無棄人；常善救物，而無棄物”（《老子》二十七章）“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老子》四十九章）這種不棄人、不棄物、不自私的思想，表現了道家的人道主義、平等精神和其對社會的深切關懷。

儒家“仁學”思想以“愛人”作為道德要求和行為準則，不僅是對人類道德生活的自覺，也促使人們尊重人、關懷人，是儒家“人道”思想的完美體現。并且在“仁學”思想的指導下，儒家提出了為政以德、民為邦本、惠民利民的人道主義管理主張。道家“重生”思想是對人道主義最為深刻的闡述。在道家看來，生命比任何外在的名利、財貨都要貴重的多，人們首先要尊重生命。同時，道家認為在社會生活中，人應該既保持正直的品格，又不露鋒芒，既不隨波逐流，又與世無爭，唯有這樣，才能既有所作為，又能保全生命。道家還倡導超越功名利祿的誘惑、束縛，使心靈安寧，獲得精神上的自由。儒家“愛人”和道家“重生”的思想，尊重生命、勖慰情志，在科學異化、人的物化、人與人之間關系淡漠的今天，顯示了其在價值觀中的突破性和超越性，成為當今以人為本價值觀的重要思想資源，同時也體現了文化經濟的本質，成為文化經濟迅速發展的強有力的理論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