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象征了中國革命的一切好的方面。
——(英)大衛·勞森
以出世之心干入世之事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辭世,西方有人稱他為“中國的司芬克斯”,一個謎樣的巨人。
謎團之一,周恩來從來不想當第一把手,這在他易如探囊取物。
謎團之二,周恩來能屈能伸,從1927年開始,他一直在黨內擔任重要職務,成為政治上的“不倒翁”。
在周恩來身上,前者更多地表現為人格,后者更多地表現為智慧,而這種稀有品格并世無第二人。他的私生活也無懈可擊,一位英國作家帶著幾分開玩笑的口吻說:“他很有幽默感,在跳舞場上步法輕盈。他喜歡藝術和戲曲,女人看見他,總不免要回頭多看他幾眼,但是她們白回頭看,因為他把政治上機靈的夫人放在第一位,始終忠實,從無二心。”
我有點著迷地走進周恩來的內心世界。許芥昱教授認為,這是中國傳統哲學的謙讓之風,承認任何有生命之物必有興衰時期,無需爭一日長短。青年周恩來熟悉祖國典籍,揚老抑孔,他撰文說:“……且孔氏亦值是時,尼山設教,倡仁義之說,秉先王之法,學者風從,幾移完域。……惜所言未盡脫于羈縶,所行又多限于繩規,(老氏)乃不得不超乎世俗,為忿世嫉邪之言,冀世人醒悟,守真返璞,知死明生,勿逾分作私利之爭,寧退讓保固有之我。”(《周恩來早期文集》上卷)1939年,他回到紹興,與《戰旗》雜志社的曹天風縱談老子,曹說:“道家學說對革命、對社會改造雖無用處,但對于個人修養卻是有幫助的,能使自己過好‘黃金關’、‘權欲關’、‘美人關’。”周反問:“道家最精彩的話是什么?”曹一時語塞,周接著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大概是道家最精彩的話吧!”這就告知世人:“道”使萬物產生、繁殖、生長、成熟,但不據為己有,不恃為己功,也不主宰它們。周恩來最仰慕的歷史人物是張良和諸葛亮,一個功成身退,一個功高卻不震主。深知周恩來的陳毅說他以出世之心干入世之事,可謂確評。
周恩來同時指出老子哲學以智慧見長,但缺少人文關懷,不及墨家兼愛與勤苦,“不智則國之真象不明,不情則國之淪胥有日”,主張“以智為主體,仍當以情為歸宿”。(同上)真所謂含英咀華,盡于此矣。周恩來的施政風格是舉輕若重,關心群眾疾苦。他在晚年反思:“建國二十六年來,還有六億人口(當時是八億人口)飯也吃不飽,只會高歌共產黨,頌揚領袖,這是共產黨敗筆。”
在周去世后,臺北一家報紙謾罵周恩來是“欺騙世人的偽君子”,有趣的是,一個國民黨官員私下對記者說:如果當年在內戰時期有周恩來在我們這邊,那么今天可能是毛澤東在臺灣過著流亡生活,而我們可能在北京呢!
歷史無法假設,蔣介石確實羨慕毛澤東身邊有個周恩來。
這關系到中國和世界格局。
美國前總統尼克松寫了一本叫《領袖們》的著作,其中有對周恩來的片斷論述:“半個世紀以來的中國歷史,在極大程度上,是毛澤東、周恩來和蔣介石三個人的歷史。……如今這三個人都作古了,但是周留下來的影響卻將在現代中國與日俱增。”“中國革命沒有毛澤東,就決不會點燃起火來以致星火燎原。但沒有周恩來,它就會燒光,只剩下灰燼。它是否會幸存下來,而且最終做出的好事能否比壞事多,這要看目前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他們能否像周那樣,首先做一個中國人,其次才是一個共產黨人。他們如果這樣做,中國在21世紀里就不要擔心北方的蘇聯、南方的印度、東北的日本、甚至東面的美國。有著世界上最能干的十億人民和龐大的自然資源的中國,不僅能夠成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而且也能夠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看來,我們已經進入務實的周恩來時代。
尼克松訪華被譽為“改變了世界的一周”,中國從四面受敵的困境走向大國抗衡的行列。
周恩來的謎底也由此揭開:“我們時代最偉大的政治家”(亨利·基辛格)。
請讀者注意,“政治家”后面沒有“之一”的字眼,這是毫無保留也是至高無上的判斷與評價。
否定周恩來,就等于否定了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也否定了我們自己。
周恩來與戒慎恐懼
近年來,周恩來突然變成敏感話題,我是從幾位資深編輯那里獲得這個信息的,并讀到從網上下載的攻擊周恩來的文章,其中一篇題為《揭開周恩來之謎》,署名吳洪森,文章開頭說:“對周恩來的評價,綜觀各種見解,可歸為三類:一是以官方為代表,努力塑造周恩來光輝形象;其次是民間猶愛周恩來的某些人,認為周恩來有人情味;三是把周恩來罵得一文不值,說他卑鄙無恥,毫無人性,在毛澤東面前搖尾乞憐,為虎作倀……”作者是傾向第三類的,文章塞滿了他的“秘制膏丹”。
這使我想起魯迅駁徐懋庸輩的一段話:
在左聯結成的前后,有些所謂革命作家,其實是破落戶的漂零子弟。他們也有不平,有反抗,有戰斗,而往往不過將敗落家族的婦姑勃,叔嫂斗法的手段,移到文壇上。嘁嘁嚓嚓,招是生非,搬弄口舌,決不在大處著眼。這衣缽流傳不絕。例如我和茅盾,郭沫若兩位,或相識,或未嘗一面,或未沖突,或曾用筆墨相譏,但大戰斗卻都為著同一的目標,決不日夜記著個人的恩怨。然而小報卻偏喜歡記些魯比茅如何,郭對魯又怎樣,好像我們只在爭座位,斗法寶。
我想,只須將文壇改作政壇,再換上幾個人名,不是很貼近這幫文人的胡說嗎?
周恩來當然不是完人,他也有書生氣和優柔寡斷的一面,“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但我們不能“以一眚掩大德”。
從全局看,周恩來一生有幾次大手筆,只手扭轉乾坤。在動亂歲月,他殫精竭慮,苦撐危局,陳云有言:“沒有周恩來同志,‘文化大革命’的后果不堪設想。”李富春說得更直率:“我們倒了不要緊,周恩來不能倒!”
師哲曾任毛澤東秘書,卻在監獄里度過13年,他在《我的一生》中談到周恩來:“‘文化大革命’是薄冰大面積破裂之時,墜入深淵者不計其數。但薄冰遠非從‘文革’才開始破裂,不見‘以張聞天為首的教條主義集團’、‘以彭德懷、黃克誠為首的軍事俱樂部集團’……層出不窮么?!我自己的腳下,薄冰也在逐漸破碎,但自己不敏感,不知曉。不過知道也沒用,‘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現在才對周恩來的‘如履薄冰,戒慎恐懼’八個字有了較深的理解。周恩來無時無刻不在‘戒慎恐懼’之中,他小心翼翼地在薄冰上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而我,實在是無‘戒’,欠‘慎’,不‘恐懼’,于是我腳下的薄冰較早地破裂,也較早地墜入深淵。”
我們常常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沒有幾個人對“屈”的深層內涵有所了解。這里略舉數例:
韓信受胯下之辱,后為大將,設十面埋伏之計,逼項羽烏江自刎,是興漢三杰之一。
司馬遷以遭宮刑為奇恥大辱,卻隱忍茍活,寫成皇皇大著《史記》,彪炳千秋。
更有甚者,勾踐親嘗夫差糞便,既失人格,又失國格,他回到越國,臥薪嘗膽,終于滅吳復仇,成就霸業。
一代奇才顧準,劃成右派后進勞動隊改造,這改造的成果竟是:“我基本上學會唾面自干、笑靨迎人的一套,漸漸也能習為自然,這是我氣質的變化。”(《顧準日記》)讀顧準留下的著作,你會感到一股思考的熱風迎面撲來,我不由想起散文大師帕斯卡爾的一段告白:“思想——人的全部尊嚴就在于思想……由于思想,我囊括了宇宙。”
我很欣賞劉向《說苑》中記載的老聃和常樅對話:“常樅有疾,老子往問焉,張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齒存乎?’老子曰:‘亡。’常樅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豈非以其柔邪;齒之亡也,豈非以其剛邪?’常樅曰:‘然。’”常樅,相傳為老子之師。
這是一種生存智慧,保護自己,不作無謂的犧牲。一個人沒有半點彈性和彎度,其生存能力將大打折扣。
在文化大革命中,周恩來說過一些違心的話,做過一些違心的事,不如此他就無法保全自己,問題在于他在這場浩劫中不是推波助瀾,而是力挽狂瀾,此所謂小屈而大伸。苛責周恩來,只能是魯迅說的“不從大處著眼”,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舉雙手贊成張申府老先生的話:亦直亦枉(指曲),其路蕩蕩!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美國《新聞周刊》特約撰稿人彼得·克萊莫爾費·韋里說得好:“在中國,能幸存下來,是一門藝術。而在20世紀,這位藝術大師,毫無疑問是周恩來。”
周恩來在“文革”中說過一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早已將毀譽和榮辱置之度外。
在七千人大會上
過去有人把毛澤東同周恩來的關系定位為“謀事在毛,成事在周”,這是認識的誤區,周恩來在內政外交特別是黨對知識分子的政策都有獨到見解和突出貢獻,非常人所能及。
在1962年召開的七千人大會上,國家主席劉少奇以“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的諍言開罪毛澤東,因為這意味著最高領導人必須承擔責任,聰明的林彪則“反彈琵琶”,對領袖大唱贊歌,文化大革命開始,劉下林上,于此可見端倪。本來嘛,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只可憐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被蒙在鼓里,以為中國真的出了修正主義,跟著瞎折騰。
近讀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才知道周恩來有一個“糧食調度總指揮”的雅號,他還用三杯茅臺酒從江西多調出三億斤糧食,不說別的,僅這一項德政就足以使他流芳百世。我們不難想象,如果京、津、滬等大城市斷了糧,會釀成什么樣的悲劇,那時“國將不國”,何言其他?
開七千人大會的直接原因是解決糧食問題,大會從1962年1月11日開到2月7日。
2月7日是大年初三,天氣晴好,周恩來手持講話提綱,一口氣講了兩個多小時。
他不想打口水仗,在作過自我批評后直奔主題,向與會代表亮了共和國的家底,算了一筆細賬,形勢十分嚴峻:“當前的主要困難是,生產降低,物資不足。農產品很不足,人民的吃、穿、用都不夠,市場供應相當緊張,工業、原料、材料、燃料不夠,許多工廠處于半開的以至停工狀態,約有三分之一的企業虧本賠錢。我們經濟上的困難,反映在財政上,就是最近兩年來財政都有赤字……”他特別強調,目前供應最緊張的是糧、棉、煤、木,其中最突出的是糧食。窮家難當啊!
這就是務實派周恩來的作風,與會者屏聲息氣地聽完周的講話,緊張,但不泄氣。
怎么辦?周恩來提出八項工作:
第一、堅決精簡機構,壓縮城鎮人口,精減職工人數,減少糧食供應。1962年上半年要繼續壓縮城鎮人口700萬人,其中職工要減少500萬人,在上半年精簡的指標實現以后,下半年還要考慮提出新的精簡計劃。這是克服當前困難最重要的一著,也是調整工作的一個重要環節。
第二、爭取農業增產,主要是糧、棉、油。
第三、努力增加工業生產,首先是增加能夠供應市場的工業品的生產,同時,保證完成煤、木、礦、運的任務。
第四、縮短基本建設計劃,堅決“下馬”。
第五、要統一、全面、徹底、合理地進行清倉核資。
第六、大家一起走“前門”,反對走“后門”,搞好市場供應,爭取財政收支平衡。
第七、堅決還賬,努力承擔國際義務。
第八、建立新秩序,樹立新風氣。
高瞻遠矚,細致具體,可操作性強,會后,這八項工作都順利落實,到1963年底,糧食形勢出現根本好轉,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中國共產黨是一個偉大、光榮、正確的黨。
我不由聯想到,李銳去美國訪問,有人問他怎么看周恩來?李銳只談了一點,中共早期領導人經常變換,地方黨組織起了疑心,后來聽說周恩來還在中央,便心悅誠服地接受領導。這只能是人格的魅力,如劉備所說:“惟賢惟德,能服于人”。
梁漱溟是個倔老頭,他不隨俗,不趨時,不媚上,卻衷心敬佩周恩來:“周總理是好,周總理人真好!啊呀,周總理大家都說是人民的好總理,我對他佩服,我佩服周總理。”譽詞不絕,且都是由衷之言。
最后一搏
周恩來的人生格言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師哲說:“周恩來忙于工作,他可能不知道別人如何評價他,但我知道。幾乎所有的外國人,對周恩來那標準的身材,瀟灑的風度,穩重的舉止,為之傾倒,他們總是情不自禁地贊美:‘真漂亮,是個美男子!’(我在軍校時是被稱為‘美男子’的,但在周恩來面前就只能讓位了。)”
但這位標準美男子到去世前體重不到40公斤,油干燈滅。他挺詼諧:“吾貌雖瘦,天下必肥。”在他心目中,清瘦是高貴與奉獻的象征,為此感到欣慰。
他將一切都獻給了祖國、人民和黨的事業,包括他的青春、熱血、智慧、超人的才干、優雅的舉止與談吐,以至白發、皺紋、老年斑、對國事的憂慮、用減少睡眠贏得的時間。他的忠誠、儉樸、無私的品質為屬下所敬仰,并感謝上蒼的垂愛,有幸在總理身邊工作。駐外使節的夫人為周恩來漿洗打著補丁的內衣,感嘆一個大國的總理節儉到如此寒酸的地步,不禁潸然淚下。為了搶時間,他經常乘坐飛機,有一次遇上惡劣天氣,駕駛員讓大家準備跳傘,同機的葉挺女兒小揚眉哭了,她沒有降落傘,周恩來把自己的降落傘給她,將生的希望給了烈士的遺孤,自己選擇此生可能化為一瞬的死亡。他坐在門檻上和鄉親們聊農業收成。他用傷殘的手在延安紡紗,在十三陵水庫拉車。邢臺發生地震,他冒著余震的危險趕往災區,捎去黨中央的問候。他牢牢記住老舍跳太平湖的日子,他為馬思聰的出走感到內疚,他派公安部副部長去獄中看望胡風……
女作家冰心說:如果世上真有完人,他就是周恩來。林巧稚大夫告訴別人:“我過去信仰上帝,現在信仰周恩來。”
周恩來最初是支持文化大革命的,認為發動群眾沖擊官僚主義的領導人,會給我們的政治體制帶來生機。后來這匹脫韁的野馬橫沖直撞,黨政機關處于半癱瘓狀態,只抓革命不促生產。他憂心忡忡,只能在自己職權范圍內對造反派的行動作出限制,強調國務院各部不能奪權,只可以在業務上實行監督,以保證國家機器正常運轉。他保護干部,在“文革”后期解放干部,使共和國的精英們留在各自崗位上,穩定了局勢。
1971年4月,林彪自我爆炸,拋尸異域。《中國共產黨七十年》指出:“九一三事件的發生……毛澤東本人陷入極大的痛苦和失望。”毛身邊的一位醫生也說:事件發生后,毛澤東幾天睡不好覺,吃兩三次安眠藥也不行,他漸漸衰弱的身體驟然垮下來。
周恩來適時舉薦鄧小平復出,毛澤東其實是器重鄧的,認為他文可比劉少奇、周恩來,武可比彭德懷、林彪,最終決定讓他擔任黨中央副主席、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并兼解放軍總參謀長。1975年11月,江青串通毛遠新向毛澤東匯報說,鄧小平搞“整頓”,是要翻文化大革命的案。這話觸動了毛澤東,他想考驗鄧:“小平同志,趁我還健在,你主持政治局會議,把文化大革命總結一下,還是那句老話:功過七三開。”鄧卻回答:“主席呀,文化大革命的結論我作不合適,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何論魏晉。”毛深感失望。鄧自知失言,匆匆驅車到305醫院向周恩來報告,周聽了很生氣,瞪了鄧小平一眼:“你就不能忍一忍?”
在生命垂危時刻,周恩來和老友葉劍英密談,要葉注意軍隊,警惕“四人幫”奪權。實際上,周已經成為黨、政、軍內中堅力量的精神領袖,正是這股力量一舉粉碎了“四人幫”,全國人民迎來第二次解放,才有鄧公主政和今天的盛世,“中華之崛起”從美麗的憧憬變成光輝的現實。
勝利屬于人民,也屬于周恩來。
《周恩來傳》的作者迪克·威爾遜似乎有先見之明:“當他的接班人鄧小平完成其使命而去,而鄧小平的接班人也經過幾代變換之后,周恩來的工作和人格會比毛澤東或其他任何人更令人懷念。”
不是尾聲的尾聲
周恩來的死震驚了世界,聯合國總部破例為他下半旗志哀,周恩來畢竟不是國家元首。
1976年1月11日,周恩來的遺體送往八寶山火化。從北京醫院到八寶山,人們佇立在幾十里的長街兩旁,頂著寒風等候靈車通過,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總理靈車在淚雨紛紛的行列中緩緩行進。夜深了,風緊了,人群依然在等待,幾個小時過去了,只見靈車回,不見總理歸……
這是古今中外從未有過的葬儀,這葬儀比任何一次國葬更壯觀、更感人。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四人幫”壓制群眾哀悼周總理,但壓抑不了人民對總理的懷念。是年四月的天安門廣場人山人海,花圈、詩詞、演講,群眾自發地緬懷周總理,聲討“四人幫”。
“憤怒出詩人”,我特別愛讀下面這首小詩:“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杰,揚眉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