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在山上挖草藥,突-然被一條五步蛇咬中右手食指。于是他抽出隨身攜帶的砍刀,毫不猶豫地將受傷的手指砍掉。
但沒有用。假如他不能在三小時之內得到救治,殘留的毒液仍然能置他于死地。而離他最近的醫院,少說也有三個多小時路程。
他開始了一路狂奔,他要和死神爭奪每一秒鐘。
途中他突然聽到有人高呼“救命”。
趕過去,需要穿越一個小峽谷。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也需要十多分鐘。蛇毒正在入侵他的臟腑,對他來說,每一秒鐘都是那樣寶貴。
可是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假如可以在短時間內幫助對方,那最好;不然就告訴對方自己被五步蛇咬傷,可以在抵達醫院后,再找人前來救援。
可是當他到達出事地點后,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原來需要幫助的是一對夫妻,他們在山上迷了路,稀里糊涂地走到一個四周都是絕壁的斷崖上。那是一塊突起的相對平坦的巖石,往下,是萬丈深淵;往上,是兩米多高的崖壁。他們已經在半空被困幾個小時,繼續下去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拉他們兩人上來,即便在平常,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何況男人已經受傷。何況,他不知道時間還允不允許自己趕去醫院。
可是這一帶很少有人來,他不救他們,誰來救他們呢?
他思考了幾秒鐘后,毅然做出一個決定:先救人!
他用左手抓住巖石的縫隙,將身體掛在峭壁上。他用受傷的右手抓住女人,在下面的男人的幫助下,艱難地拉她上來。然后他休息了一會兒,再次探下身子,試圖把那個男人也拉上來。
可是他把男人的身體拉離地面一米以后,就再也拉不動了。劇烈的運動加速了蛇毒在身體里擴散的速度,他感覺天旋地轉,幾乎支撐不住。他不得不放下男人,休息了一會兒。然后他再試,卻仍然沒有成功。
他換了一個姿勢。他用受傷的右手緊緊地攀住石壁,用左手緊緊地抓住了男人。手指噴出鮮血,將那塊巖石染成紅色。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將男人拉了上來。
他長舒一口氣,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這時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他不知道經過這一番劇烈運動后,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趕到醫院。
他掙扎著爬起來,向那對夫妻簡單說明了情況,并用他們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他告訴家人自己被五步蛇咬傷,也許不能堅持跑到醫院,讓家人去山下的一個路口接他。然后他給那對夫妻指明了回去的路,再次開始奔跑。
他謝絕了那對夫妻的隨行。因為他們跑不快,
結果,他真的昏死在路邊。好在家人及時趕到,將他送進了醫院。
當他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得救。醫生告訴他,如果再晚來一會兒,他肯定沒命。由于耽誤時間太長,蛇毒已經讓他右胳膊肌肉壞死。從此后,他不能再從事任何高強度的勞動。
記者問他,你為什么不顧自己的生死,而向一對陌生人伸出搭救之手?
他淡淡地說,只因為我正好遇上了。
語氣平淡得讓人顫抖。
(選自《山海經》2006年第9期)
[谷凡評點]男人還要分真假嗎?這文章題目有意思。泰坦尼克號上有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日本籍男人,名為細野正文,他的名字之所以被人記住,是因為他做了一件很不體面的事。這名男子是泰坦尼克號上眾多男乘客中的一名,由于巨輪發生意外,撞上冰山,船長決定把有限的求生機會留給婦女和兒童,但這個日本籍男人冒著被水手打死的危險,爬到了栽滿婦女、兒童的救生船上。他得救了,混在一群婦孺贏弱者之中拾回了一條命,同時也撿回了罵聲,不但因此受到解雇,連象征男人地位的武士身份也被取消了。求生是人的本能,但它不能違背做人的道德準則,或在特定環境下約定俗成的規矩,這或許就是人和獸的區別。莎士比亞有言:無瑕的名譽是世間最純潔的珍寶;失卻了名譽,人類不過是一些鍍金的糞土、染色的泥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