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三間,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個,左看是她,右看是她。”在前全國政協副主席毛致用退休回鄉,自蓋三間瓦房當農夫的新聞中,我獨看好老朋友黃永玉送給他的那幅漫畫及兩句旁批(2006-12-6中青報)。
何也?如今的官場早就變成風月場了。所謂老婆一個,情人一打,包養二奶三奶一百零八,早就你追我趕屢破新紀錄了。一個前高官居然糟糠之妻不下堂,恩愛相攜到百年,實在罕見也。手頭這本雜文家朱兆龍先生的《準風月今談》,就堪稱紀錄當代中國大小貪官醉臥風月貪色宣淫的一本腐敗風流史。洋洋24萬言,熱談“風雅”、暢談“風紀”、漫談“風物”、詈談“風月”、評談“風化”、雜談“風情”,可以說把“風月文章”做到了極致。
其實,無論是《梁書·徐勉傳》說徐勉義正辭嚴正告上門求官者“今夕只可談風月,不宜及公家”,還是民國初期《早報·自由談》編輯黎烈文的安民告示,“吁請海內文豪,從茲多談風月”,“風月”大多是指風花雪月,言不及義,莫談國事,花邊文學。兆龍先生卻借舊瓶裝新酒,以風云氣度,犀利筆鋒,條分縷析,透徹骨髓,直刺官場腐蠹。將僅供述就與107個女人發生過婚外性關系的湖北原天門市委書記張二江,嫖娼236人,且將其毛發,帶血跡的內褲等236份“紀念品”存于鐵柜之內的原海南省紡工局副局長李慶普,留下14本日記,其中大部分是與上百個女人通奸“性日記”的江蘇省原供銷社主任周秀德等一批寡廉鮮恥,人面獸心,臺上君子風度,臺下公豬本性的貪淫之徒,一一狀其行,畫其像,剖其心,剝其皮,“相對集中地為腐敗者留下了一本百科全書式的風流罪孽的紀錄,本身就具有政治學和歷史學的雙層價值。”
《準風月今談》不僅將貪官的“花花腸子”,一一戳穿開來,而且直陳貪淫成性的根本弊端在于權力的不受制約,并早在2002年就著文《“一把手”問題》,一針見血地指出,“一把手,往往是絕對權力的代名詞”。無論是花省長孟慶平的“放松放松”、張二江的“消除寂寞”、南京奶業集團原老總金維芝的“身份象征”、原東臺市宣傳部長蘇建國的“男人本能”,還是三湘女貪蔣艷萍的“女人玩男人不能不講檔次”論,其根本病因正在于“權令花心”。“未有權時‘花’不起來,一旦升官有權身入花花世界后,花花靈魂就派生出花花行為來——”于是,色迷心志,花心取代了公心,獸性取代了黨性,身陷風月場難以自拔。
由于同級監督難以落實,上級監督不易到位,輿論監督受到鉗制,群眾監督權利虛置,導致一些官員隨心所欲,胡作非為,以至于完全喪失了人性。為滿足罪惡的淫欲,他們把邪魔的黑手伸向未成年少女,以《沐猴玩小偶》為榮為樂。“要年齡小的,要在校讀書的,要處女”。原四川樂山市副市長李玉書小二奶僅16歲。有的貪官出手萬元“破女費”,用兆龍先生的話說,“出現了令人憎惡的玩偶低齡化傾向”。一些貪官簡直就是“性變態”,就是一個“性虐待狂”,無恥之尤。
可笑的是,那些官腔官調,挺胸壘肚的貪淫之徒竟然自以為多情,是當今情天大圣。殊不知,不僅在普通百姓眼里是“騷達子豬”,甚至連被包養的情人也看不在眼里。胡長清五短身材扁臉稀發,情婦床上有他心里無他,“我根本就瞧不起他,和他在一起,也就是圖他有錢。”一旦情夫鋃鐺入獄身陷囹圄,那些信誓旦旦山枯石爛的無良女子早就逃之夭夭別攀高枝兒去了。唐朝大詩人杜牧曾為表歡心,不惜拔下一顆牙齒送給妓女作信物。去而復歸時妓女另投別抱,杜氣憤之下討要那顆牙齒,詎料女子優悠地打開抽屜,噯呀呀,竟然滿抽屜牙齒。《還了一抽屜牙齒》,我以為是《準風月今談》中最堪玩味,最具雜文韻味的佳構之一。
可貴的是,《準風月今談》并非獵奇之作。它足以成為透視官吏之臉譜、官風之渾沌的一面察古鑒今視角獨特的鏡子。不是嗎,檢察機關查辦的省部級干部要案,幾乎每人都有情婦(2006-12-12檢察日報);安徽原省委副書記王昭耀、深圳市法院原副院長裴洪泉等八大“桃色貪官”成為2006年官場一景(12-9人民網),我們不能不反問,官場與風月場距離究竟有多遠?究竟還會有多少貪官淫亂并快樂著一路靡爛下去?
(朱兆龍《準風月今談》由中國文聯出版社2006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