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失去了女人和愛情。他寬恕了女人,卻不能寬恕自己。
女人貌美如花,青春永駐。她日日嘆息,不吃不喝,懲罰著自己的罪過。她想家。
男人弄回一頓精美的晚餐,要和女人一起分享。女人很開心,她摟著男人的脖子,在男人臉上美美地親了一口。
男人擺好碗碟,女人打開音樂,他們甚至點了只有過節才肯點上的紅燭,準備好好享用一番。
戰爭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好像女人嫌男人的碗碟沒有擺好,便嗔怪了一句。其實女人根本沒往心里去,她是笑著說的。于是男人一邊重擺,一邊咕噥。其實男人也沒當回事,那時他正聚精會神地欣賞著悠揚的音樂。可能男人的語氣有些硬,使女人有了微小的不悅,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大聲還了男人一句。她高亢的發音打斷了連貫流淌的音樂,把男人嚇了一跳。男人注視著女人的臉,他說你怎么這么三八?
戰爭就開始了。
一開始斗嘴的內容僅僅停留在桌上的碗碟,聲音也不大??陕兀锹曇艟妥兂烧ɡ?,內容也開始擴展。女人嫌男人不紳士,不會疼人,不會賺錢,不擅交際;男人嫌女人太任性,太婆婆媽媽,太嬌生慣養,太無理取鬧。突然女人摔碎了一個空盤子。其實她只想嚇唬男人一下,并不想真摔東西??墒鞘忠欢?,盤子就掉了。
男人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真是不可理喻!摔了門,去酒館喝酒。
男人生悶氣,就去酒館喝酒。
女人沖著男人的背影罵了兩句,然后走進浴池,洗澡吹頭做美容。
女人生悶氣,就洗澡吹頭做美容。
男人剛走出幾步,就后悔了。他想這又何必呢?多好的一頓燭光晚餐啊,竟被幾句話給攪和了。男人想其實錯還是在他,本來事情的起因就是他沒能擺好碗碟。再說,即使錯在她,他言不由衷地給她道個歉,又有什么關系呢?男人嘛。
男人就紳士起來。他掏出手機,給女人打電話。他想打完電話就回家。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掛上,再打,仍沒人接。男人火了,紳士風度一掃而光。男人罵,臭婆娘!
女人剛拿起浴池的蓮蓬頭,就聽到電話在響,急忙沖進客廳,抓起電話,那邊卻掛斷了。女人便坐在那里等,她知道他還會打來。可當電話再次響起,女人卻突然使起了性子。她想他今天憑什么對自己這樣兇?就讓他再打一次。再打一次,她就接。
可是一直等到深夜,他也沒有打來。
女人坐不住了。她想他今天真的生氣了吧?其實今天的事,都是自己惹的。幾個碗碟而已,犯得著發脾氣?女人想那就給他道個歉吧。即使錯真在他,她大度一次,有什么大不了呢?
女人真大度起來。她給男人打電話。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掛上,再打,仍沒人接。女人便火了,大度的模樣一掃而光。女人低聲罵,死在外面吧,你!
那時男人正坐在酒館里喝酒。酒館里人聲鼎沸,男人并沒有聽見電話在響。當電話再次響起,男人剛要接,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想就讓她再打一次。再打一次,當成她沒接他電話的補償。再打一次,他就接,說,親愛的,我這就回去。
可是女人沒再打來。她把自己埋在沙發里,哭。
男人等電話,等啊等啊,電話遲遲不來;女人等男人,等啊等啊,男人久久不歸。終于,女人徹底失去耐性。她坐到桌邊,一邊罵著她的男人,一邊一個人用餐。
女人早就餓了。
那是頓精美的晚餐,都是些平日里難得的吃食,本來女人想留給男人一半,可是她太傷心了,就沒了節制。等發覺時已經晚了,餐桌上只剩下空的碗碟。女人害怕了。她想一會兒男人回來,怎么辦呢?這么多年,不管多晚,她總是要等著男人一起用餐。可是今天,她竟一個人,無恥地吃掉了所有的東西!
她不敢面對男人。她越想越怕。她決定離家出走。
她只想失蹤幾天。她知道,只要她失蹤,男人就會著急。男人一著急,就會寬恕她所有的錯誤。
女人真出走了。她帶上手機,帶上換洗衣服,趁著夜色,逃離了城市。
女人逃離的速度很快。連她自己都納悶,怎么會有這么快的速度?等她醒悟過來,發現已經迷路。和前幾次出走不同,這次她是真正迷路,真正永遠回不了家了。女人后悔了,傷心欲絕。
男人回來,不見了女人。他慌了,給女人打電話,電話里說:您撥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男人很快原諒了女人的錯誤,他瘋狂地撥她的電話,電話瘋狂地說,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
男人失去了女人和愛情。他寬恕了女人,卻不能寬恕自己。
女人貌美如花,青春永駐。她日日嘆息,不吃不喝,懲罰著自己的罪過。她想家。她想男人??墒撬?,真的回不了家了。
女人住著凄冷的白屋,膝上趴一只寂寞的白兔。她一遍遍撥著男人的電話。電話回答她:您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
女人的住處,叫廣寒宮。她的名字,叫嫦娥。
(通聯:山東省威海市云鶴山莊14號樓204室 26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