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刑警吳一槍與他們追捕的最后一名歹徒在一片空地里狹路相逢。這之前,吳一槍已追趕逃犯一個夜晚。那里樹密山高,與戰友已失去聯系的他只能孤軍作戰。
黎明時分,在林子間相距不足百米歇息的兩人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逃犯起身就跑,吳一槍則搶先對天空鳴槍,警告對方“站住”。吳一槍心里明白,剛才自己打的那一槍,是槍里的最后一顆子彈。這個犯罪團伙的小頭目渾身一個戰栗,隨著吳一槍的喝令立即釘在林子間那片空地的中央,卻并沒有按吳一槍的命令把槍扔掉,而是發出一陣哈哈的大笑。吳一槍心里一驚,看著歹徒慢慢地轉過身來與他相對而視,并用手中的槍對準他。歹徒臉上掛著絕處逢生的笑容,聲音沙啞地說:“槍神,可惜你沒子彈了……”
吳一槍不動聲色,只是用槍精確地指向對方。別說只有20米左右這么近的距離,憑手中這支用了幾年的64式手槍,只要在最大射程50米以內任何點上,他都可以毫無疑義地撂倒對方。要不怎么是吳一槍呢!就連罪犯們都稱他“槍神”。誰要是與他遭遇,一般是不敢對射的。吳一槍望著對方有些慌亂的眼神,輕聲說:“你很清楚,我們兩人此時槍里都只剩最后一顆子彈……那么,讓我們較量一下槍的準頭吧!”
“嘿嘿嘿……不可能!我計算了你的子彈。你昨晚兩次對空鳴槍,兩次開槍打傷我的兄弟。剛才是你的第五次鳴槍,也是你槍里的最后一顆子彈。嘿嘿嘿……沒想到吧,槍神今天要死在我的手里啦……”歹徒雖然滿臉猙獰,卻流露出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心虛。這并沒有逃過吳一槍敏銳的眼睛。
“是嗎?那么,我們來數一二三開槍。”吳一槍輕松而鎮定地說。他的右臂有力而筆直地舉著,黑洞洞的7.62毫米槍眼堅定地指向對方。
歹徒身子向后一傾,說:“不可能!別騙人啦……你的槍里根本沒有子彈……”
“放下武器!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否則,你,將是我職業生涯中第一個被現場擊斃的罪犯!”吳一槍的臉上寫滿了自信。這句話剛出口,吳一槍感到對方全身明顯地打了一個激靈。
歹徒緊盯著吳一槍,慢慢地抬起有些發抖的左手,他似乎看到吳一槍眼里另一個人舉槍的影子。
“一!”吳一槍紋絲不動,只是雙眼匕首般刺向對方。此時,他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自己那雙并不算大的眼睛上。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刑警,平時訓練要“準”,實戰則要“快”,這是一條鐵律,必須出槍快,發射快。對射時,聚精會神,槍人合一。而這些對于吳一槍來說,是有過血的教訓的。那次緝毒戰,因為心想身后有記者,就想把槍打得漂亮,甚至動作也瀟灑一些,在甩手射中屋頂一名歹徒的小腿的同時,稍一遲疑,對方槍響之后,一位老刑警為掩護他而中彈撲倒在他的肩頭……
“……二!”聲音洪亮,堅定而自信地穿透了林間,這是警察與一名逃犯共同在演繹著一次空前的你死我活的較量。在吳一槍的刑警生涯中,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次,如此近的距離,就形成了一種空前的賭局,賭就有贏有輸,他贏得起,當然也輸得起。沒了后路的吳一槍出奇地想把射擊動作做得完美一些。上一次因為追求完美和動作漂亮讓同事獻出了生命,可是現在,他還是希望自己在歹徒面前能夠完成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完美絕唱……
其實,吳一槍只是嘴角稍微一動,就讓這不易察覺的微笑永遠留存在自己的臉上了。同時,他注意到,對方槍口明顯地虛晃了一下,一粒汗珠清晰地從鬢角滑過臟亂的臉頰。
“三!”吳一槍在身后的一束陽光突然射向林子間的空地的一剎那,斬釘截鐵地大喝一聲,聲震長空。
“叭……”槍聲清脆地回響在林間山谷。歹徒匍匐向前一頭栽倒……
子彈一聲呼嘯從吳一槍的頭頂飛過——在他發出“三”的同時,歹徒竟然再次打了一個激靈,扣動扳機時,子彈打飛了。
吳一槍迅速躍向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銬住對方的雙手。令他吃驚的是,對方竟沒有任何反應。翻過歹徒那沾著露水的臉,吳一槍才發現,歹徒已沒了呼吸。
事后法醫檢查發現,歹徒死于過度緊張造成的大腦及心臟不能供血,病變的心臟收縮得像石塊一樣堅硬,苦膽也破了……
(原載《小說月刊》2006年第一期)